六起风波（五）

白愁飞混迹江湖多年，身份一个接着一个的换，杀人做事向来从容不迫。可没想到如今仅是想让扶倾唤他的名字而已，手心都紧张到出了汗。

羲尧一愣，沉默了许久。

“我只是希望我与你能更亲近一点，你若为难，不愿也没关系。”见她不说话，白愁飞心下一沉，隐隐有些失落。

还是太急切了么？

扶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喜欢他？

白愁飞低垂着眸子，那颗小小的泪痣仿佛都透着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平日里一脸冷冽的他自己大相径庭。

白愁飞只在羲尧面前这般作态。

喜形于色、情绪外露、恨不得将心意全都托盘而出。

什么沉着冷静通通滚蛋！

羲尧抿唇，白愁飞现在的这幅样子太乖顺了些，她总想踮起脚摸摸他的头。

事实上，她也随心所欲这么做了，抬手、踮脚、靠近。

皂荚香味依旧是淡淡清冽。

白愁飞的耳朵唰的一下红透了，嘴角无法控制的上扬，顺着羲尧的动作让她摸了个够。

羲尧放下手时还捏了捏他的耳朵。

很烫。

他在害羞。

“我不是不想唤你的名字，相反我很开心你愿与我亲近。我给你取个表字如何？”愁飞未免过于沉重，羲尧知晓他的抱负，他向往的青云壮志高不太适合俗于他人之口，白愁飞只是白愁飞，她希望他带着这个名字飞越千山万层，真正的一览众山小。

白愁飞抬眼，眼神柔得像水，原来...她也想和自己亲近。

那她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他了？

白愁飞满心满眼都是羲尧，很是认真的看着她，占有欲突然冒出了头：“扶倾只给我一个人取字好不好？”

“好，我也没打算给你之外的人取字。”羲尧的小字是出生之前就定下来的，羲匀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一没和她娘亲戚闻鸯好好商量；二没等她及笄，小字便传开了，朝廷当中的许多人都知晓，一些长辈一见到她总唤她扶倾，包括蔡京。

更像是故意恶心她的。

小字是父母给孩子的期盼。

羲尧这么做，平白的占了白愁飞的便宜。

可她本意并非如此，她也有私心。

在那一日，她似乎对白愁飞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觉，那种陌生的、让她忍不住雀跃的情绪时时刻刻都在撕扯她的理智，想引诱她到更深的漩涡中。

她差点承受不来。

看到白愁飞的那一刻，她仍然不晓得该怎么合情合理的去面对。

没有办法，只好任性了一回。

哪怕有很多东西压的她喘不过来气，她也给自己留了念想。

白愁飞上一次的罄露之语如在耳畔，这一次是她不对，她居然也妄想着朝暮。

白愁飞闻言，笑得眉眼一弯，固有的高傲清冷此时都化作了点点暖阳。

“居善地，心善渊。”笔墨纸砚都列在石桌上，羲尧灵光一现，拿起了毛笔，写下“善渊”二字，笔锋有力，铁画银钩。

“善渊，可好？”

“善于沉静，予我愁飞。”白愁飞倒没什么不满意，或者说只要是羲尧，他就不会不满意。

再者，他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只有她能唤的名字。

他拿起那张写了他新鲜出炉的小字的宣纸，小心的卷了起来。

一定要妥善保管才行。

独一无二的小字，羲尧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开口道：“那我以后唤你善渊，可记得要应。”

“一定会的，只要你唤我，我一定会应。”

“半酣思救世，一手拟扶倾。”白愁飞看着她，一字一句的，“善渊和扶倾，很像。”

不可分割的，谁也不能将其分开。

他认定的人，死也要握住。

大抵被白愁飞眼里的偏执惊到，羲尧很快的就把视线移开，“帮我画那幅画吧。”

白愁飞却是慢慢的贴近她，也不允许她往后退：“扶倾，唤我名。”

明明是帮他取的，可真要从嘴里说出来，羲尧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白愁飞似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再次逼近。

他身形颀长、肩宽腰窄，阴影一点一点的笼罩住她。

太近了。

近得呼吸都在缠绕。

羲尧不由得想：刚才又摸他头又捏他耳朵的调戏了一下，这是被调戏回来了？

“善渊！”

双唇快要触碰，说时迟那时快，羲尧近似急迫喊了那么一声。

其实，她完全可以推开他。

但是她没有。

白愁飞笑意满满：“嗯，我在。”

耳朵很痒，羲尧忍住没动，然后戳了戳他的胳膊：“离得太近了，你赶紧远些。”

怎么能这么可爱！

这个世上的女子加起来都没有他的扶倾可爱！

白愁飞真的觉得自己碰到了一个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宝贝，“你不拒绝我了？”

羲尧又不是一窍不通，关于情爱之事只要确定了心意，便很难覆水难收。一听白愁飞这么问，她垂眸道：“上次拒绝你，是我没法回应。”

白愁飞紧接着追问：“那这次呢？”

“你不怕我突然哪一天就离开你了么？”羲尧叹口气，把他推开，垂下手指，按在桌子上的宣纸上面，说了和刚才一样的话：“帮我画那幅画吧。”

显然不想纠结这个问题。

“扶倾，我不想逼你，但我可以准确的告诉你，我心悦你。”白愁飞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羲尧踌躇不前，她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做让她厌烦之事，只不过上次没有说完的话，他不想再藏着掖着。

“那支木簪子你收下了就是收下了我的心意，我不可能放弃。”

白愁飞抓住了羲尧的手腕，“我也不可能让你离开，死都不会。”

别想着逃离我，我的扶倾。

死之一字，装得下一个人也装得下一群人。或早或晚都会落于地狱，若能一起，也是美谈。一时间，羲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扶倾，如果你不喜欢我，那只木簪子你为什么一直留着。”白愁飞喜欢人都是拼尽了力气喜欢，就算羲尧以后想杀什么人，他都可以成为她的刀。

“你承认喜欢我，好不好？”

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

羲尧闭了闭眼，再睁开，什么情绪都看不见，她下了决心，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道：“白愁飞，别后悔。”

——

秦估计接下来的六七都是情感过渡章。马上就要到关七了，然后开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