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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独自坐在殿中，看着黄铜镜中自己的容颜，居然已经是憔悴如斯。延禧宫中的宫人被撤去了大半，连香炉里的香烟冷了，也没有人再来更换。

海兰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替她挽好散落的发髻，整了整疏散的珠钗。她同样面容憔悴，但还是尽量绽放出一个笑颜，对着如懿缓声道：“姐姐切莫心灰意冷，皇上起初只是降姐姐为贵人，可见心中还是有姐姐的。只是碍于太后，才不得不废除姐姐的位份……”

她说着说着，突然流下一滴泪来，怕如懿看见了，赶忙抬手擦了，但后面的安慰话语却再说不出口了。

如懿缓缓地摇头：“没用了。”

的确是没用了。小禄子和莲心都死了，他们的死更像是源于她的逼迫。唯一活着的所谓证人，便是在慎刑司的翠竹。可是她何曾认识什么翠竹，更无从得知她到底是不是当年姑母留下的人手，指望她帮着翻供，何其困难。

“我到了如今，竟然连是谁要害我都弄不清楚。调查此事的是太后，可是太后明明那么疼爱璟妤，便是记恨我姑母的事情，也不至于对我下此狠手啊。皇后、贵妃，今日我细细看了她们的神色，不像作假。剩下的人，她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做成此事还瞒过了众人。”

如懿一一细数，海兰也旁细细盘算，最后盘点过一遍，最后还是觉得太后是最有可能的那个人。

“如果真是太后，不管她是为了什么陷害我，必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咱们，是再无翻身之地了。”

海兰一时语塞，她的眼底都是泪，却再说不出话来，只能坐在如懿身前，诚挚道：“妹妹人傻，没有帮助姐姐和我自己脱困的能力，只能守着姐姐，陪你闯过刀山火海。”

如懿握着海兰冰凉的手，哽咽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两人无言间，阿箬端着如懿册封嫔位时候的册宝册文进来放到桌上，看一眼凄凄惨惨的如懿和海兰，嗫嚅两声，才开口道：“主儿，没多长时间了，今晚若是不收拾好东西，等明日押送的人来了，他们可不会等着了。”

如懿和海兰回过神来，一同走到桌前。如懿抬手抚摸着那些金宝册文和吉服，又差点掉出眼泪来。

“主儿，等明日您和海常在进了冷宫，这后宫里就再没有人能帮您说话、向皇上求情了。老大人在前朝并不太得用，您还能有出来的时候吗？”

如懿察觉阿箬这话说的奇怪，她抬手擦干泪，看向她：“皇上已经废弃我了，便是有人帮我求情，恐怕也会被我连累，遭到皇上的厌弃，何苦连累旁人呢？至于阿玛，他年纪大了，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时候，如今还要为我忧心已经是我不孝了，我怎能埋怨阿玛在前朝不够得用？”

阿箬见如懿这么说，咬了咬唇，垂眸道：“这件事虽然看似证据确凿，但并非没有一点可疑之处，等到皇上想明白了，一定会恢复主儿位分，放主儿出去了。主儿和皇上可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皇上不是冷情的人，怎么会不顾主儿呢？”

如懿凝眸看了她半晌，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阿箬直直跪在地上，将自己琢磨多时的话说了出来。

“主儿，即便您和海主儿进了冷宫，这宫里也不能没有为您说话的人啊。奴婢愿意留在宫里，想办法为您查明真相、还您清白。您也知道，奴婢的父亲桂铎还算受皇上重用，更是在贵妃父亲高大人手下当差。若是奴婢表面背弃您，到贵妃那里潜伏，或许您和海主儿还能有一线生机啊。”

如懿定定地看着阿箬，她刚刚说的那番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阿箬……阿箬其实是不想跟着她进冷宫受苦吧？

是啊，她现在已经是庶人了，身边伺候的宫人不肯跟着进冷宫，谁也说不出什么不对来。也亏得阿箬绞尽脑汁想出了这番说辞，到底没和她撕破脸皮。

“你……”海兰眼中喷出怒火，刚想呵斥阿箬，如懿却一把拉住了她，缓缓摇了摇头。

“我如今这处境，也为难你肯为我费心了。只是，贵妃一向与我不睦，在重华宫的时候就一直明争暗斗的，你即便装作和我决裂的样子，贵妃也不会要你的。”

阿箬抬头，面上闪过一丝慌张，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如懿摇摇手，示意她先别说话，听她说。

“你也说了，你父亲现在深受皇上器重，与其送你去贵妃那里受苦，不如将你送到皇上身边。若你能得了皇上的青眼，他日再生个一儿半女，我和海兰，才真是有了指望呢。”

如懿这话说完，阿箬面上浮上一抹欣喜之色，又很快掩下，换上一幅担忧的样子问道：“到皇上身边何其难，奴婢怕做不到啊。”

如懿嘴角勾起一抹笑来，淡淡道：“你做不到，不代表我不行。你放心吧，我会为你打点一切的。只希望，等你翻身做了主子，不要忘了我从前对你的好，让我和海兰真就一生蹉跎在冷宫里了。”

阿箬赶忙给如懿磕了三个头，口中连连说道：“奴婢自小陪着主儿长大，如何会忘了主儿对奴婢的恩惠。主儿放心去吧，奴婢一定会想办法为您洗清冤屈，接您出冷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