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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得有些骇人，偶尔穿过庭院的风声，像不知名的怪物隐匿在黑暗中发出的低沉的嘶鸣，所有的人都怔在了原地。心头的震撼如惊涛骇浪，冲得弘历向后踉跄一步，跌坐回座椅上。琅嬅见他面色铁青，下意识地捂住了他的双眼，不叫他再看那个畸形的孩子，免得刺激过大，再把乾隆皇帝的魂魄刺激醒了。1

弘历抬手，紧紧抓住琅嬅的另一只手，双眼和额头贴在她的掌心内，半点不愿再看李玉抱着的那个孩子。

如懿被惊得睁大了双眼，她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用力跳着，仿佛承受不住眼前所见似的。她与皇室羁绊多年，虽也知道后宫孕育子嗣往往艰难，孩子多有夭折，可是大清开国百年，从未有过这样的骇事！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去找弘历，想从他那里得到些力量支撑自己，不想一回头，就看到弘历和琅嬅依偎在一起相互安抚的样子。

她心中一刺，立时觉得那个畸形的孩子都不如这副画面刺眼，她深吸一口气，转回头去，直直盯着李玉怀里抱着的婴孩。

那孩子，若是只看小小的潮红的面庞，其实与寻常早产的孩童没有分别，可是他偏偏雌雄未辨，惊世骇俗。2

产房里头隐约响起女人昏迷醒来后疲倦的声音：“孩子，我孩子呢？”

弘历的身体剧烈一震，面庞稍稍抬高离了琅嬅的手掌，死灰般的面庞上唯有一双惊恐的眸子。那双眸子里的惊恐因为触及孩子的面容而瞬间冷如寒霜，只余下刺骨寒冷的嫌恶。

白蕊姬的声音在里头再度响起，带着期盼与希望：“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一片静寂，没有人回应她的呼唤。1

琅嬅沉肃着面容，看也不看那个孩子，转首向弘历道：“皇上，这个孩子……不能留……”

弘历抬头看向琅嬅，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很快又被冷然与狠厉代替，他点点头，看向李玉，一字一字吐出：“你去安排，告诉所有人，玫常在生下的是个死胎，死胎不祥，立即埋了它！”

他说话的时候，冷漠而不带任何感情，仿佛那个孩子，是他毕生的耻辱，多在这世上留存一分，就是他此生不能磨灭的污点。

如懿却生起些不合时宜的不忍，低声道：“皇上，这孩子也没有别的问题，只是多了……不如请太医看看，看能不能除去其中多余的那个……”

弘历不等她说完，骤然抬头冷冷看着她，那双眼睛只一对视上，就让人浑身一凛、生出彻骨寒意：“如懿，你可知道，若这孩子存留在世，但凡有人泄露他这样一丝半点，流传出去伤害朕的名誉与大清的祥瑞，你和你身后的乌拉那拉家，要承担何等罪责吗？”1

如懿被他看得寒毛倒竖，更被他的话语冻得凛冽刺骨。她也不明白自己刚刚为何生出那番不必要的慈心，说了那不合时宜的求情话语，只得屈膝欠身：“臣妾失言，请皇上恕罪。”

弘历闭上双眼不再看她，还是琅嬅扬了扬脸示意她起来。1

皇帝定了定心神，又捏了捏琅嬅的掌心，极力用平静的声调说：“玫常在不幸，诞下死胎，无福为皇家绵延后嗣，既然是个死胎，就好好处置了吧。李玉，这件事不许再有其他人知道。至于已经知道的人，除了朕、皇后、娴嫔、齐汝，就是你了。”

李玉悚然一凛，立即答应道：“是，奴才明白了。”看来，这次来的接生嬷嬷，是一个也留不了了。

弘历疲倦地摆摆手：“琅嬅，你和如懿去安慰一下玫常在吧，朕累了。”

琅嬅知道弘历此时并不愿与玫常在相见，或许此后，他都不会再想与她相见了。

她抬手温柔地拍扶着他的后背，缓声劝道：“皇上累了一晚上，一定也倦了。先回长春宫休息吧，臣妾常备着五仁参芪汤，安神定心，皇上赶紧去喝一碗定定神吧。”

弘历听到长春宫三个字，突然想起永瑚和永琏来，被那畸形的孩子所刺伤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他现在迫不及待要见到永瑚和永琏，抱着他们。

他抬手摸了一下琅嬅的面庞，眼中带了一丝歉意，“这里就交给你了，朕，回去等你。”说完，他好似逃也一般，头也不回地大阔步出去了。

如懿知道，今晚皇帝心里一定不好受，皇后万事稳如泰山，皇帝在她那儿是好事。可是看着他和皇后温存，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就急匆匆走掉，心里酸涩难言。

但她还是勉强维持了面上的平静，欠身相送：“皇上安心歇息，臣妾会与皇后娘娘会好生安慰玫常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