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鸦潮，如海啸般

“所有财富……所以才会邀请那些上流贵族吗？那么教会需要这么庞大的资金又是想干什么呢？”如月绘里把手指抵在下巴下面，低头思考着。

看上去教会给与了两个选择，归为麾下，或者人死财亡，但其实结果都是一样，教会得到了它所要的，消灭这些贵族……

“教会？什么邪教，我的那些钱，都是属于我的，你们可夺不走！识相点，言谛的那些执法长官……哼哼，可不会放过你的。”

这些姥爷们显然没有把人偶说的话当回事，心想着某个胆大包天的人想要借所谓教会的称号来施加威胁，发一笔横财。姥爷们的心眼可多着呢，也见过不少大场面，自然不屑一顾。

已经有些人站起身来，从位置上离开，向着剧院的门口走去。

但是，眼前敞开的大门却如同被揉捏的画作一样扭曲变形，瞬间如同蜃景一般消失，只留下一堵石墙。

“怎么回事！”人群骚动起来。站在已经化作虚无的门前的人不死心地敲打着石墙，只是徒劳。愤怒的情绪被点燃，矛头直指舞台上那具一动不动的人偶。

“混蛋，放我们出去！”

我不自觉地握紧拳头，虽然并不属于贵族一列，但我同样对躲在人偶后面的幕后黑手感到可恶。

（人偶，人偶……但是这样的话，一定会有人在现场确认情况，这样的话……）

我站起，焦急地扫视四周，生怕漏掉那个，那个一定躲在暗处偷笑的人！

不是那些身着华丽的人，而是……我的目光，快速锁定了——披着黑色皮衣的人，是他，那个把我带来的人！

他的反侦察意识很好，似乎也在同时注意到我的目光，嘴角轻蔑一笑，然后气定神闲地转身，隐在拥挤的人群中。

“喂！等等，你究竟……”我朝着他的位置冲去，虽然这么说，但只是我心里这么想，现实是仅仅勉强挤过人群，“请让一让，”但是还是被堵在了通道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突然我手中有股异样的感觉，液体流淌而过，黏糊糊的触感，我低头，却是一惊，那封黑色信封不知如何，竟然化作一团黑泥。我急忙甩掉那摊黑泥，手心却留下了一个黑色的“X”形符号。我感到内心深处蠢动着难以名状的东西，那是一种模糊的不安，令我全身僵硬，宛如贴在明亮的地面上一动不动的影子。我感到身后一凉，人偶诡异地跳起舞来。

“你们，是要拒绝成为神明的忠诚使徒吗？那只好，死吧。”

接下来的一幕，我可以说，是我一生难忘的场景，估计只有做噩梦才会看到——

黑泥向舞台中央聚集，围绕在的人偶的身边，黑泥不断膨胀，抽出黑色的粗线，缠绕，扭曲，最终化作类人的黑物，“脑袋”歪着，没有面部的五官，仍面向着那些聚在一起，无头摸索着可能存在的出口的人。黑泥的身上长出半透明的紫褐色“鳞片”，原本软滩滩的手上也生出利爪，闪着银色的光，直刺眼睛，那是，名为“恐惧”的具象物！

“啊啊啊——！！”悲鸣在人群中炸开。

“什——”

根本无法反应，在眼睛未捕捉到的时间间隙里，黑泥便从舞台上消失——削风声，后又是静默，利爪已经刺进了一个人的胸膛，鲜血顺着黑泥的手臂流淌，无声地滴在地上，染红了地毯。但是人并没有倒下，而是从伤口处蔓延出黑色的砾石，迅速包裹全身，直到，成为一座再也无法发出声响的雕像。

“让我离开，我的财富……一切……只要逃离这里——”带着哭腔的喊声，然而下一秒却被惨叫声替代。

黑泥在人群中肆意杀戮，像是绽开的黑玫瑰，鲜血飞洒，血滴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杀意的陀螺从开始旋转的瞬间，就无法再停止。

人们嘶吼，哭泣，最后声音越来越低哑。

黑泥却不曾减少，甚至又从剧院的角落里涌出。

这，根本逃脱不了啊，一开始，人偶的存在只是宣告死局。

各处的悲鸣传到我的耳中，像是无形的手伸向我的心脏，要将其硬生生捏碎。我僵直在那里，无能为力，只能目睹着人们被残杀，在静默中死亡……

（这是什么啊！怎么办……究竟要怎么办！）

惨叫声已然停息，人们的身体都被尘封在黑曜石中，之后在空气中仅留下破碎与断裂的声音，黑曜石人像在无尽的物质细分现象下化作闪光的尘埃，只留下在通道里游荡的，被先之人冠以【鸦】之名的祂们。

鸦以灵魂为食，所到之处止余惨怛。

破碎，残骸，恐惧，将希望远远驱逐。

“塑造新秩序之前，毁灭旧秩序是必要的。”人偶露出无奈又怜悯的表情，不屑地看着眼前慌乱逃窜的人类，如同玩弄着蛆虫。

原来如此，只有木偶，而不是教会的人来演说，是想着如果有人拒绝的话，就赶尽杀绝吧。

就在这时，一只饮血的鸦望向了我的方向，祂呆滞了几秒后，瞬间迸发，朝我袭来。我瞳孔收缩，可以听到鸦撞碎座椅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下意识地交叉双臂抵挡，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过去，重心不稳，强行被甩到墙角。等我颤微微地爬起，双臂的疼痛才被知觉唤醒，刺痛，不过对于我而言，已经算是可以导致晕阙的痛感了。我能感觉到，前臂被开了几个大口子，血已经沿着双臂，滴落在地上，汇进一惊凝固的血滩中……

我的双腿已经无力支撑着近乎麻痹的身体，他能听见自己的喘息，自己心跳的声音，在剧院里，显得渺小又可怜。

一瞬间，我的大脑停留在空白的扉页，自己的位置，周遭座椅碎裂的声音，渐渐麻木。 鸦在逼近，黑色的影子慢慢落在我的身上，然后完全覆盖我的脸，黑色遮住了剧院的顶灯。

而我又听到了什么，那是死亡的钟声吗？

我，就要死了吗？在甜点店与大家相处的点点滴滴在我的眼前闪过……

就怎么死了，不甘心啊……明明想着能够找回记忆，现在只能停在这里了吗？

已经逃不掉了吧……

我缓缓地闭上眼。

利爪没有落下。

在我面前，鸦颤抖着，接着化作黑雾散开。

我怀疑地半睁开眼，只看到——

原来坐在我身旁的紫发小姐，并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慌乱逃亡，她紧咬嘴唇，下一秒，墨镜镜片破碎，碎片闪过一瞬的红光，那是她的瞳孔闪耀着的琉璃般的鲜红光芒。

【陌渊】

如月绘里周遭的一切都在震颤，空气乱流。琉璃瞳愤怒地俯视着人偶，并没有说话。

“嗯？是你，看来——”

人偶看到了如月，刚开口却被无形的力量捏了个粉碎，木屑炸裂，丝线无力地落下。

“教会……真是让人反胃。所以，死吧！”

居然能把鸦都招来，教会背后有究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得花些功夫清理了，之后还有长长的报告要写……

鸦群看到同类的死亡，便一同涌向了皱着眉的如月绘里。

“滚回你们的神明身边吧！”

如月绘里的琉璃瞳是剧院里唯一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