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叫嚣,黑马的声声低吼萦绕耳畔,伴着将军若有若无的喘气声。
话刚结束,他便停下了驭马的动作。
“为什么这么问。”他的声音很低,很沉。
“因为……我的伤养好了呀。”
只听他轻笑一声,又继续挥动马鞭,奔驰在漫天黄沙中,“那得看你啊。”
……
两日后,我们终于回到了西垣。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昔日的城池营垒虽已成废石灰土,繁华昌盛已溃败消逝,欢声笑语不再,声声哀乐,惹人悲悯。
但这仍是那片土地,那顶蓝天。
我看到,这方寸土的边际守卫重重森严,那是大齐的军队。
将军说,这是大齐在替我守着西垣。西垣会回来的。
可我不语。因为我知道,将军面色看着平淡,却藏着许多不自然。
这或许是我在西垣看到的最后一眼吧。我想。
我曾无数次在睡梦中醒来。
梦里我无忧无虑,阿父常带我去远方细数高飞的大雁,看落日余晖洒满大漠,赤色金霞,行过的商贾托着驴,铃铛作响,声声悦耳。
可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
我又一次踏上这片土地,没有流泪,只是在感叹。
将军说:“会回来的。你相信我吗?”
……
一日,将军从宫中归家,他一袭红袍,头戴乌黑的玄纱帽,他推门而入,进我房中,而我侧躺在榻上,望着他步步接近。
“将军……”我唤他。
他一大早就被一道旨意宣入宫中,去了好几个时辰,现在才回来。
他身形挺拔,为我微微弯下腰,小心仔细地扶我起来,却不发一言。
我察觉气氛不对,也学着他不开口说话。
我抿着两瓣唇,眼睛也眯成一条缝,自以为这样是很严肃的。
他出声制止:“别做这幅模样。”
“噢。”我嘟哝着,“将军来我房中,可是要说些什么?怎么有些……怒气冲冲的。”
将军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到底怎么了?”
他又柔了脸色:“我没有怒气冲冲。只是走得有些焦急,”下一秒,他捧着我的脸,“雪莲,你近日还是先不要待在我身边了。”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的。
“将军?”我不确定地唤着他。
我来府中已有好几月,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将军哭。众人皆说铁汉柔情,可我言,将军不是柔情,而是在伤心。
伤心什么呢?是说出了要赶我走的话吗?
他目光深沉地看着我,说:“上元节那日,你交托我的图纸,究竟藏着什么?”
我没说话。
“它与西垣有什么关系?”将军一语道破。
阿父交付我的那张图纸其实与西垣矿石金物的采取有关。我们西垣不仅仅只是一片贯穿四方的土地,更蕴着无数财富。
而这一事,只有我们族人知晓。
将军为人,我是信得过的。其实我早在上元节那日便听旁人说了,大齐已将西垣列为国土,派兵驻守。
将军还骗我说,那只是暂时的保护,后面会归还于我。
可归还于我又如何?族人不在,毫无势力,我一人如何振起西垣?
所以,我也知道了,将军一直不让我出府的原因。他怕我听进这些碎言碎语,也怕大齐皇帝会找到我,因为,皇帝本来就是要不留活口的。将军为我,背叛了最高权利。
怪不得他跟我说,我最该防着的人便是大齐皇帝。还有当初将军要带我回京都时,底下士兵目瞪口呆,议论四起。后来却莫名消失了。
我想,这定与将军有关。
我皱着眉头,仍然在榻上,跪坐在将军面前,小心翼翼地伸出臂膀,环着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外衣,一边蹭着他一边低声说:“我是信将军,才托将军保管的。”
他的身子一颤,似要脱离这个怀抱:“你都知道了?”
可我偏要继续拢着他,“若是,大齐皇帝知晓将军把我留在身边,或许……它能保你一命。”
将军是被气笑的。他推开我,弯下腰与我直视:“图纸是你西垣的,我是大齐人,你信我也没用。这世上,多的是背信弃义的人。”
“可将军与他们不同。”这句话发自内附,“将军是在生气吗?气些什么?是气我没有好好保管西垣的重要之物吗?”我闪着眼睛,“可将军于我而言,同样重要。”
“咳,”他再次把我推开,离他一尺远,“明日你就搬出陈府。在京都城外住下。”
陈定安不要我了。我暗自想。
就因为人家要赠出图纸,便想着要赶我走吗?他怎么这样……
下一秒,他话锋突转:“这是为护你,我才这般做的。你若在那住下了,我便日日都会去那竹屋看你。而且那里有多喜陪你,不算孤单。”
好吧,将军还是待我极好的。
我若是离了将军,兴许那位大齐皇帝便不会对他怎么样了。
翌日,我云里雾里地来到京都城外的竹屋前,我还在茫然,多喜却快手快脚地安置好我们二人的行李,忙前忙后。
“多喜……”我叫住她,多喜也疑惑地停下脚步,看着我,“这是不是离京都很远啊?感觉好偏噢。”
树木在风中摇曳,绿叶落了一地,四周很静,静得只有风声与鸟声为伴,落日的余晖洒在这座竹屋外,像是镶了金光,总让我觉着与世隔绝。
“姑娘这是想将军了吗?”
而我还在狡辩:“没有。”绣鞋在地上打圈圈,我的目光此时正注视着那鞋上的雪莲花。
这是多喜为我绣的。
她说她不敢单单唤我一声“雪莲”,又怕我觉得膈应,于是赠我一双绣鞋,望我莫要计较。
也不知将军此时正在干嘛。要不,我也绣些玩意儿赠予将军,盼将军平安?
说时迟那时快,我牵过多喜的手,拉着她往屋里跑,眼神诚恳:“多喜,你可愿再授我一次如何绣花?”
她推脱道:“姑娘,我正忙着呢……要逢上天黑,那外头的这么多活谁干呀?”
“我也能帮手的。我这是要绣给将军,十万火急……”我的语气充满恳切。
一提将军,多喜就动力满满,嘴里一直说着我终于开窍了,一边大笑一边拿来针线。
“姑娘要绣的是什么花呢?”
“你教我便是了,我不过是学一手法,要绣什么还不一定呢。”
俺是作者来啦,准备就要有点点小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