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我抬头，循声望去，一道玄衣身影出现在我跟前，眼中，这人五官模糊，声音却格外耳熟。

他一靠近，身上便散发出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扰我心智。

如此熟悉，那便是将军了。

我果断地张开双臂，朝他微笑，摆弄着双腿踢来踢去:“将军!”

将军仍然冷淡:“怎喝这么多酒？”

说罢，我便觉着双脚腾空，一阵眩晕，似乎早已离地，再睁眼时，我发现这个世界颠倒，甚是晃眼。

我这是……被将军抗肩上啦？

过了好一会儿，将军扛着我穿过长廊，行过院子，任由我在他肩上胡闹，直到回到房中，我才停下喧闹。

“刚刚在戴什么？”他冷冷的。

提到这个，我便觉得委屈，好半天都没说话。

“是我送你的那只幻玉钗吗？”

原来这粉玉银钗叫这个名字啊，听起来还真贵。

“在哪？我来替你戴上。”

我委屈巴巴地撅着嘴角，满眼泪珠地仰视他，“自己找，自己找!”

将军听后无奈一笑，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你在跟我置气？”

他一边说着一边近我身，用手搜罗起来。

“气我没能回来陪你用食吗？”

宽大的手掌隔着薄薄的布料抚过我的肌肤，我不由地一颤，紧闭双眼。

“怎么脾气还是这般，上元节那日我便跟你说了，不用为这些事烦恼生气。”

我还在皱着眉头，迎他的触摸。

许是看我表情狰狞，这动作忽然停了， 空气也变得寂静。

“害你不适了。你还是自己交出来，让我替你戴上。”语气是我从未听到过的温柔。

大概是我喝醉了，将军也软了性子吧。

后边的事我不太记得清了，只记得醒来时我的头上多了那支幻玉钗。

想来便是将军为我而戴。

昨夜还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迷迷糊糊中，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笼着我，他问:“你要回西垣看看吗？”

……

翌日，我被多喜赶着起床，她张罗着我穿衣梳洗，嘴里碎碎:“姑娘，是多喜对不住您。就不该陪姑娘喝酒的。”

一提“酒”字我就头疼不已。

脑里闪过那阵阵抚摸，不由地耳根一红。

将军是怎么为我戴上发簪来着？

好像……先是用修长的手指瞥过我耳后的碎发，一边揉着我的脑袋，一边轻轻地为我戴上幻玉钗。

昨夜的将军可真是奇怪。

怎的进了一趟宫就性子大变，还说什么要带我回西垣看看。

我才不信。

可没过多久，我便发现，将军昨夜的话都是认真的。

他一早就牵了匹马候在府外，紫袍黑甲，束发持鞭，高高坐在马背上，眼神疏离冷淡，看得旁人直哆嗦。

“将军要出征啦？”多喜在我耳边小声说。

“……”

我提起裙摆，一路小跑过去，“将军将军!”

将军垂下眼眸，颇有些居高临下的范子，“上马。”

啊？来真的啊？

风呼啸而过，赤阳闪着金光，马蹄之下黄沙四起，行至半路，才发觉两旁寸草不生，枯树巨石成了这一路的装饰。

空气渐渐稀薄，我与将军胸贴着背，在路上奔波。

“将军……为什么要突然带我回西垣？”

是因为我伤养好了吗？将军要赶我走了？

他专心致志地驭着马匹，眼神依旧坚定:“人总是会思家的。”

“……将军要送我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