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马车

九月二十九，天空透蓝，纤云不染。雁群由北向南飞去，一刻都不停留。还有半个月就要入冬了，今日按照往年惯例，举行云中马球赛。而今年霍钦将军因边境纷乱助阵云中，也受邀一同观赛。

别若卿缓缓踏下庭阶。她今日穿了一身雪青藤纹的软烟罗裙子，罩了件藕色斗篷。梳个绾丝垂挂髻，余发披肩及腰，配了一对葵花籽白玉耳珰。头饰也简简单单，只别了一只攒珠青玉笄。是她及笄礼时，父兄偷偷托人送来的。

她长相并不丑陋，只是从前少些气色。如今不过略施粉黛，两条纤翠的拂烟眉下就难忘那一双桃花眼，双目清湛，灿若繁星。端鼻小巧，一张樱桃小嘴檀口点丹。雪肌玉肤仿若素辉，脖颈纤直犹如玉臂。她亭亭玉立，散发清淡华彩。

祝余掀开车帘，别锦见到若卿的打扮先是一怔，然后看向母亲温氏。

温绿云端坐主座，微笑道：“若卿，州牧府倡议节俭、以身作则，这辆马车不算宽敞。”话已至此，言下之意要将别若卿赶上后面那辆破旧的马车。

“婶婶这是何意？两辆马车就省银子了吗？”别若卿故作不懂，提着裙袂往步梯上踏。

“三妹妹，”别锦往前倾了倾身体，一手搭在马车帘子上，“你不是向来都乘坐后面那辆马车吗？”

“今日改主意了。“别若卿擦着别锦的手钻进马车，硬挤到温绿云与别锦之间，同别锦并排而坐。

温绿云心里直道嫌弃，面子上还不能失了贵妇人的端庄。她不动声色地将别若卿压住的外裳拽了出来，压着一肚子火。

“马车内本就狭小，三妹妹不必与我们挤在一块，那边宽敞些。若马车颠簸，压坏了妹妹的衣裳首饰，可就白费了妹妹打扮一番的心意。”别锦仍挂着假笑，“好意”劝说三妹妹。若是从前的别若卿，这会儿应该听信堂姊的劝言，坐到对面去了。

现在的别若卿可不吃这一套，“挤挤挺好。倒是堂姊，“她舌尖顶着上颚，啧啧道，“这么大的珠花响铃簪，脖子累吗？”

她忍不住笑，最喜欢看车上母女俩有火发不得、有气出不得的模样，就像一对河豚。

别锦气得呼了一口气，只得自己挪到对面。

别若卿立刻补道：“婶婶你看，车内宽敞的很，一点儿都不挤。”

一路上气氛尴尬，无人再讲话。若卿也并不局促，她打开车窗望着街道上的路人楼宇，笑得最是欢畅。权当免费的沉浸式古城旅游。

“天气寒冷，妹妹小心染上风寒，还是关上吧。”见别若卿高兴，别锦就不高兴了，温柔面具也顾不得了。

若卿霎然收笑，落眼又生一计。她关上窗，转身即变脸，“呀！”满脸堆笑惊呼，“堂姊，你这绢子是滚雪细纱缎子的吧?”她一边说着伸手去摸，将袖子里滑出的石蕊粉黏在帕子上。

别锦夺过帕子，脸色一僵，不情不愿地假笑道：“是啊。”

“二姐姐真小气，不摸就不摸。”别若卿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