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个正着

这样的场面被玄九逮了个正着。

一个背跪着他的黑色身影犹如西风残照，周身已然没了白日里的气宇轩昂，他是时溟，化成骨灰玄九都认得。

时溟的剑串着一张黄纸，斜扎在远处的地上，他搂着太子，却不像容欢拥玄九那样紧实，而是松松垮垮的，像是没了力气又像是无从下手，只让人的垫在他腿上。

“师兄！”玄九不知缘由，外面闪烁的雷光丝毫不减。

时溟没回头，他的耳力一向很好，怎么会没听见。

玄九心里慌得紧，全然不顾地往前跨步。

只听嗖得一声，屋顶上那团黑雾直冲而下，它张大嘴，直逼玄九那处。

他是听鬼故事长大的，在没有亲眼看到鬼之前，他自认胆大包天，那日便是瘫了。受惊吓的玄九当即腿软，哪还有跑的心思，直接瘫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黑洞直逼自己。。

“师兄，师兄！我的爹啊▁▁”

那黑衣似乎动了动，玄九像拼命上岸的旱鸭子，哭爹喊娘的叫人爷爷。

他本无亲，谁救他他就当谁孙子。

一身黑衣真当动了，下一秒挡在他和黑雾之间……

那夜过后玄九大病一场，病后醒来眼睛也异样了，玄天司还是最初模样，没有黑雾缭绕，符纸与壁画好端端的挂着，只是屋下风铃坏了，声音有些哑

自此之后，太子身体抱恙不宜露面，时溟元气大伤不便提剑，从此东宫闭门谢客，玄天司里渐渐没了师兄的身影。

就连玄九也不知道，三人的关系到底僵在了哪里。

莫约在这半年里，时溟的性子更冷淡了，走在漫长的宫道上，玄九都忍不住与他保持三步距离。

就像屋外的腊梅，在枝头上时赚得文人骚客喜爱，一句句名诗千古流传，凋零后终是一坯黄土，三人之交终不过一声叹息。

玄九对殿下的记忆便停留在半年前，可能是时间长了，太子的容颜日益模糊，后知后觉中连细节与味道都忘了。

容欢总说殿下养坏了个孩子，才十多岁却比常人懂得早。可他终不过十三的小毛孩罢了，荒唐事也有，比如对外宣称师兄与殿下是竹马之交来着。

但他从不悔，这是二人感情的最后一丝线，是玄天司与东宫休戚与共的最后保障。

很早就听师父说：“太子想做东宫的主子，玄天司是他背后的依靠；玄天司想做什么，东宫就是仰仗。

他们密不可分，哪怕一方倒台，接二连三谁也逃不掉……

“那是个连骨头都要嚼烂的地方。”

有人想要楚氏灭香就必须等一个契机。

这是一场无人对弈的棋盘，各方世家、皇族无一幸免，不出意外，谁都是一枚渺小的棋子。

玄天司与东宫不过是一方的刀口罢了。

天色突然变得灰蒙蒙，豁口旁一块黑点被无尽拉扯，不出十步远，那星点墨迹已经朝四处延展开去，遮盖了人间晨光，晨钟敲响，显得城里更加死寂。

是浩劫！

他和他同时翻腕，一剑一刀，一虚一实，因摩擦而进溅的火光直冲对方脸颊，他们四目相对，近在咫尺，明明是互相要找的人，却谁也不让谁，除了继续打下去，连一句想说的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