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元夕玉抬眸，眼神深处藏着戒备地望着玄燃，一声“堂兄”唤起了他太多的记忆。玄燃看出元夕玉的不情愿，起身要离开宫殿。

　　“别走。”元夕玉紧紧攥住玄燃的手，对上玄燃晦暗不明的目光，“咳咳，玄侍卫不留下保护寡人?万一扯上什么江湖恩怨，寡人死无葬身之地怎么办？”稍微占了点玄燃的便宜应该不要紧吧，元夕玉傻呵呵地乐着。

　　玄燃不知为何，方才那隐隐作痛的心仿佛突然平静了下来，“陛下天子，死不了。”嘴上是这样说，身体却实诚地退到元夕玉身边。死鸭子嘴硬，元夕玉桃花眼微扬，笑意如何也掩藏不住。

　　“玉致，不怕寡人治你的罪?”元夕玉望着那道被月光笼罩在阴暗处的背影问，不由得轻轻叹口气，他们二人，却都在风华正茂的年纪，背负着不应该背负的深仇宿怨。

　　“死了几遍，就不怕了。”沈玉致兀自笑了笑，眼神却还是纯澈如水，“我可想亲手剥了他们的头骨呢。”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狠厉的话，眼角微微发红，张扬至极。

　　元夕玉并不接话，“这些年过得好吗？”

　　沈玉致深深呼出一口气，强忍泪水夺眶而出，“在清河派，做点任务够活。”

　　“我与玄侍卫改日去清河派看你。”元夕玉平视着沈玉致，强迫自己抚下心中那丝戾气。

　　沈玉致走了好久，万籁俱寂，雪还在簌簌地下着，元夕玉的脸色红地不正常，玄燃伸手摸了摸元夕玉的额头，随即快步走出寝殿，大有把太医扛过来架势。

　　“呼……呼……”太医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在玄燃要杀人的眼神下哆哆嗦嗦地把脉，“陛下只是得了风寒发热罢了。”

　　“只是?”玄燃一脚踹上跪着的太医，“滚！”

　　全太医院的人整整齐齐地排列在皇帝寝宫里，开了药方煎好药才作罢。

　　玄燃绷着冷脸，手端一碗褐色药汤，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才送进元夕玉口里。元夕玉只皱了皱眉便咽下去，一会儿碗就见了底。

　　元夕玉无力地躺在床上，玄燃忍不住掐了掐他的鼻尖，竟然觉得生病的小皇帝好乖。

　　“怎么不闹腾了？”玄燃故意问道，语气里忍不住的笑意。

　　元夕玉反应力有些迟钝，半晌都转不过弯来，桃花眼蒙上些水雾，看着就让人想欺负。

　　“沈家遗子吗？”玄燃给元夕玉按太阳穴的手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元夕玉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听起来有些孩子气：“他是我这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元夕玉扯着嘴角笑了笑，到底是谁陷入混沌无法自拔呢。

　　清和派是江湖第一门派，不乏武功盖世者。

　　“玄燃，过几天我们便装出行去清和派好不好?”元夕玉因发烧的缘故，体温还有些热，见玄燃不说话，元夕玉软软地倒在玄燃怀里，伸手捧起玄燃的下巴仰头亲了一下。

　　亲完元夕玉懵了，他在干什么？有地缝让他钻吗！他要换个世界生活！

　　玄燃俯视着元夕玉，亲完他就想跑?没、门，本来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元夕玉看着玄燃愈发冰冷的神情，心下大慌，他本来就是个傀儡皇帝，玄燃不高兴会不会把他剁掉?元夕玉又讨好似地蹭了蹭玄燃的脸颊，“我说我情不自禁，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玄燃的心怦怦直跳，这是万年来没有的，神色依旧冷淡，“你离我远点。”

　　元夕玉觉得自己像玩过山车，这他凉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谁受得住?！上一秒琴瑟和鸣，下一秒就把他抛弃，果然是渣男！元夕玉气不过，但碍于玄燃随时可以取他小命，不情愿地回到被窝里，还不忘偷偷锤了玄燃两拳。

　　“我怕你过病气。”玄燃撒谎撒地面不改色心不跳，他就是第一次被人亲太紧张了！

　　“那我以后不亲你了。”元夕玉真诚道，美色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那你还想亲谁?”玄燃眼神闪过一丝嘲讽，小皇帝还想和别人卿卿我我，有一个杀一个。

　　沉默半晌，暧昧的气氛终于散去许多，元夕玉快要被玄燃盯得窒息了。

　　“禁卫军里的人还不如自学的武林人士功法好呢。”元夕玉佯作玩笑道。

　　“陛下，隔墙有耳。”玄燃趴在元夕玉耳边呢喃，“现在不能打草惊蛇，陛下果真聪慧，怎么看出来的？”

　　元夕玉笑了笑，“国师指的哪方面？”

　　玄燃带些戏谑意味地掐了掐元夕玉的腰窝，“自是禁卫有人叛变这事。”

　　“刺杀。京中情报机制完善，第一时间传与禁军，这次刺杀看似出其不意，实则毫不遮掩。宣德楼早就发出通报，随侍禁军却充耳不闻，国师若不信，事后查查禁军队伍里还有随侍禁军的人吗？就算有，也是冒名顶替。国师可要小心了。”元夕玉此时笑起来，眉眼褪去平时青涩和温顺，而是淡淡的冷清和狂热，像出淤泥而不染的仙人，又像极了坠入深渊的妖魔。

　　“陛下说错了一处，宣德楼的通报，就一定是天机阁发出的吗？”语气漫不经心，却充满荆棘。

　　元夕玉揪住玄燃的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两人目光缠绵悱恻，都恨不得把对方揉进骨血：“那就有劳国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