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应渊醒来时已是翌日正午，莫名浑身乏力，不知是不是元神不稳的缘故，只觉头痛欲裂。

        他迟缓地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却发现如今这般简单的动作都要耗尽他全身力气。

        双目难视，应渊自己摸索着床榻，靠着其借力一点点站起身来。所幸两世颜淡所建的茅屋无甚差别，他曾久住苟诞居睹物思人，对房屋构造早已铭记于心，不怕无人陪在身边。

        胸口躁动的无妄之火此刻不知为何偃旗息鼓，竟没有再刷存在感般折磨他的神志，应渊用灵力探向心脉，觉察出体内裹挟着玄冰寒意的菡萏真气。

        应渊闭眼轻叹，知是颜淡所为，不禁心疼她不顾损伤自己身体也要引玄冰入体，只为给他已然山穷水尽的心脉吊续几日性命。

        又做傻事。

        屋内几案上置着一只香炉，香炉内粉色的菡萏花瓣兀自燃烧着，一丝轻烟洇着浓香缓缓氤氲满屋，熟悉的菡萏幽香入鼻，应渊一怔，循着香气踱步寻去，发现了香炉。

        他摸索着打开炉盖，手指探到里面燃了一半的菡萏花瓣，指尖被刚落下的沉灰烫到，应渊恍若不觉，只是轻拿起花瓣微微苦笑。

        前一世颜淡便用这样的伎俩，为了让他不再心存死志，不惜焚烧自己的真身制造香气，利用他当时眼盲，与他谎称地涯开满了莲花。

        菡萏花瓣，可压心魔，焚尽留色，遇火生香。颜淡为了让应渊不再被火毒时时刻刻折磨得生不如死，又不敢轻易触碰那天道誓言，只得出此之策。

        应渊摇了摇头，轻轻掐灭了花瓣上的火星，将只剩一半的花瓣小心收起。

        仗着自己是菡萏就如此乱来，真是不懂得爱惜自己。

        他坐在茶案边歇了一阵，攒了些气力起身，再度摸索着向屋外走去。应渊知道自己身体日渐衰败，已经难以逆转，如今留在这里亦不过是数着日子等死，应渊不愿颜淡见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见了也只是徒增难过，不如趁她不在早早远离。

        他有些磕绊地走到门口，如今神木凋零之后的地涯萧瑟不堪，不时便会刮起一阵风来，吹得满地残枝落叶飒飒作响。

        应渊烧热刚退，冷不丁被这阴风吹得一颤，不禁咳喘两声，牵得肺腑刺痛。

        他的确是没有料到自己这一世会被火毒侵蚀地如此之快，离开神木不过短短一天，体内就已经如此残破不堪。思来想去，也只有元神衰弱不稳的可能，令他丧失了强控仙力来自抑火毒的能力，加剧了身体的衰败。

        应渊长叹一口气，咬牙忍痛，向着某个方向缓步前进。

应渊并不想死，也并非在自寻死路。

        此前他曾同颜淡、余墨讲过，自己有办法自救，其实并非空穴来风，只是这办法太过冒进凶险，一招行错满盘皆属，一旦全盘托出，怕是不会有人同意。

        他想过，无妄之火既然已经入体蚀心，的确是除菡萏之心无药可解，但他既不愿颜淡剜心相救，又不想芷昔也步其前生后尘，怎么肯接受这个办法。

        但若是舍弃这具病入膏肓的躯体，以元神强行锁住仙灵仙忆，自忘川偷渡入凡界重塑仙身呢？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既然眼下局势已经无解，不如不破不立、舍命一搏。

前世他能为颜淡劈开忘川的路，今生也能为活着回来与她相见，劈开忘川。

        虽然此时仙灵衰竭、火毒蚀心，但就算燃尽仙体，这死里求生的路，他也要为了自己、为了颜淡赌上一赌。

（加更章奉上，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