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提示】本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宣皇后不友好。

这夜过后，程少商和东海王之间似乎改变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他们依旧照往常一样陪伴在宣太后身边，只是无人知晓之时，那一两句温言话语，不经意间的触碰，在两人心房泛起点点波澜。

等东海王结束在京郊庄园的快乐生活，回到东海王府时，便见府内少了不少人。他召来管事一问才知。原来东海王妃趁着他不在王府，于是遣散了不少无子的姬妾，他又听到张侧妃已经离开。于是张口便问，“那何姬在哪？”

管事有些迟疑，只眼神躲闪着道“回禀殿下，何姬与那些不愿出府的姬妾们一起被送往乡下的庄园了。”

东海王眉头一蹙，觉得东海王妃此举太过分。但又无可奈何，毕竟人已经走了，总不能把人在叫回来。他无奈地叹了一声，便摆手让管事离开，却又见管事擦了把冷汗，松了口气的样子，觉得很不对劲。

东海王手一拍桌案，还没说话，就见管事跪下了。他也不把话说明白，只意有所指的道“你还有什么话没说完，想想清楚再走。”

管事额头上冷汗直流，颤颤巍巍地就是不说话。

东海王见他这样更加确定此事有问题，气得将茶盏往地下一扔，厉声喝道：“说，不然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东海王虽然在东海王府表现的像个受气包，但实际上只看气势还是能唬住人。

管事被吓得不知所措，只能把自己所知的全都给吐露出来，原来是乡下庄园内并无何姬，想来人已经离开王府。

此言一出，东海王立刻就明白了，东海王妃是借放无子姬妾离府的机会，让张侧妃和何姬一起离开。大部分无子的姬妾在外有家人，又许了金银自然愿意出去。但也有极个别姬妾无家人在外，又觉出府并无意义，所以愿意留在府中。东海王妃必定是把何姬混在愿意出府的姬妾中送出府，名义上却说何姬与无子的姬妾一起在乡下庄园。东海王越想越气，东海王妃这是把他当傻子在糊弄，他猛的起身，快步离去。

管事先是放下心松了口气，随即心又被提了起来，这两位打一架，不管谁输谁赢，自己都讨不到好，真是倒了大霉了。

东海王径直往东海王妃的院子去，刚一进门，他就呵斥道“孙氏，你干的好事。”

东海王妃一愣，旋即沉声唤道“殿下”

东海王这时才看见，屋内有不少姬妾，连同阿炬在内几个孩子也在。他眉头成川，扫视一圈后道“都给我出去。”

姬妾们都急忙起身，各自带着人离开，只有阿炬向东海王行礼后，便立在一旁不动。东海王妃朝阿炬摆摆手，示意他离开。阿炬依旧是不愿挪步。而东海王似乎也不怎么在意阿炬是否在场。他压抑不住的怒火朝东海王妃蓬勃而出，“你想做什么，为什么越过我放张侧妃她们出府。”

东海王妃恭敬有礼的答道“早前父皇便说要节俭持家，言及各府不可奢靡。我思来想去府里没什么奢靡之处，无非是姬妾比其他府中都多这一处。所以我禀告了殿下说要放人出府”她停了停，声音肃然有力，“殿下当时在京郊庄园，回我说，你自己处置。所以我就自己处置了。”

东海王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当时沉浸在京郊庄园的舒坦日子里，实在不想管这些，所以就回了这么一句。但他不知道东海王妃是这个意思，还顺路把何姬也放走了。“确有此事，但孙氏，何姬有子，你怎么把她也放走了。”

东海王这话一出，东海王妃的心就咯噔一下。她就知道东海王肯定是找到她把柄了，否则哪有本事来闹。虽然心里百转千回，但东海王妃面上依旧带着笑佯做不知所以的模样，“殿下，这话我就不懂了，何姬不是在乡下庄园吗？”

“真在，假在，你心知肚明。”东海王叹息一声，疾言厉色的道“你为了维护何姬她们，把一家子置于险境，要知道这事父皇和太子要是知晓，就能治咱们家一个欺君罔上。”

他说罢就怒气冲冲的看着东海王妃。

东海王这么说，东海王妃就懂他的意思了。其实是怕何姬无故消失拖累自己的小命，又觉自己越过他处置此事脸上过不去。于是东海王妃笑了笑，放软了语调，“殿下，此事是我处置不周，但何姬她确实还在庄园。殿下不必多想，这点小事父皇和太子哪里会在意。”

东海王微微蹙眉，觉得东海王妃这话格外不顺耳。什么多想，什么不在意。难道他的是就那么不让人放在心上吗？他肃穆沉声道道：“你做的这件事太过莽撞，其他人也就算了，把何姬带回府来，这事也就了了。”

东海王妃抽了抽嘴角，什么狗屁不通的理论。本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把人放出去，谁也不会多问。这会把人送走，又带回的折腾，大家反而要奇怪了。这样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吗。她知道东海王脑子轴，但没想到他轴到这个地步。要么不管事，要么就瞎管事。她只能放缓语速，慢慢跟东海王讲道理，

“殿下，这事已经处理好了。如此出去回来折腾，反而惹人注意。再者父皇一向宽仁，这点小事怎么会放在心上。”

东海王脸色沉了一沉，扬声道“孙氏，你这是什么话。”他目光移到阿炬的身上，冷哼一声，“我知道你的心思，无非是张侧妃、何姬她们走了，阿炬便只能靠着你生活。你有了依靠，当然不愿意何姬这个阿炬生母回来。”

东海王妃闻言，注视东海王，颤颤地道：“殿……殿下……”

东海王面对东海王妃讶异的目光，只别过脸去。他一直都知道东海王妃的打算，以前张侧妃和何姬在。东海王妃也不至于一手遮天，所以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是因为如此，那件事情发生后，他再气也没有想过要杀张侧妃，不止因为张侧妃出身好，更因为她在可以护一护阿炬，制衡东海王妃。他在不喜欢这个儿子也不能，看着阿炬做东海王妃的提线木偶。如今张侧妃、何姬都离开了，阿炬无人扶持只能依靠东海王妃。他自然眼看东海王妃把持王府。

“被我戳中心思了吧，你干的好事。”东海王怒甩衣袖，厉声道“你看你还有一点贤良恭顺的样子吗，不贤不良，你枉为人妻，枉为人母。”

东海王妃反复呼吸数次，平复下心情，才朝阿炬道“阿炬，你先出去。”

东海王看了一眼阿炬，冷笑道：“敢做不敢认”

东海王这样说，东海王妃也火大了。本来她让阿炬出去是怕后面吵架，在孩子面前翻旧事东海王面子上过不去，可既然他开口了，自己也不顾上他那二两面子了。

东海王妃冷冷道：“殿下，这话说我还是说自己。”东海王一怔，尚未反应过来，东海王妃已经嘲讽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把何姬关在府里，好拿捏阿炬，顺带制衡我。”她看了眼东海王，“您这手腕跟父皇比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也对，父皇的制衡之术用在朝堂上，您却用在后院里，可不是差多了嘛！”

东海王的脸色变得铁青，厉声道：“你胡说八道，你自己做出那么多龌龊事要我一件一件与你分说吗？”

东海王妃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殿下，您就算了吧！就那几件事情多少年了，翻来覆去的说。人都往前看，怎么就您爱往后看。”她叹了一声，忽的转了语气，又道“您和淮安王太后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话诛心，东海王一扬手，就要给她一巴掌。但阿炬上前一步，挡在了中间，拉住东海王，道“阿父，不可。母亲说的是气话。”

东海王此时怒气上头，一把推开阿炬，道：“没你的事”

阿炬被推到一边，险些撞到桌角。东海王妃一看，也是气的火冒三丈。指着东海王的鼻子，骂道“文子昆，你想怎么样。有跟我横的本事，当年怎么没办法保住你的储君。呵呵，说到底还不是你本事有限。父皇已经扶持你到这个地步了，结果你还是一事无成。”

东海王面色越来越难看，他压在心底已久的事情就这样被东海王妃给戳破了。他想也不想地，就上前拉住东海王妃。“你乱说什么”

东海王妃话刚出口时，还有些后怕，但现在看冬海王的样子，又什么怕都没有了。既然已经撕破脸，那就撕的更彻底就是了。反正也没给自己什么好脸色看过，最差还能差到哪里去。

不过照太子的话来说，他宁愿在东宫看书写字, 胜于听朝臣们那些或隐晦或激烈的奏报——仿佛为了佐证这话的可靠度, 太子扭头就将东宫的印信节符一股脑儿都交给了凌不疑。皇后说，太子越来越像她的父亲，早已。

“我乱说，还是你被戳中了。什么闲来饮清酿, 湖畔垂钓, 山间赏景，吟诗作赋。文子昆你拍拍自己的良心，你不用吃饭睡觉，还是不用金钱仆从。你既想享受美好的生活。又想什么事都不管。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随着东海王妃最后一句话吼出，她也挣脱开东海王的钳制。她冷冷地道“过世的宣太公，求你们别往脸上贴金了。宣太公当年让出家产好歹有个好名声。宣太公会写书，会做赋，不靠宣氏产业，还有一个好新妇，乾安王的亲妹妹，那嫁妆养半个宣氏都够了。”

东海王紧紧地抿着嘴，脸色苍白的吓人。就在东海王妃扶起阿炬，让他离开之时。东海王突然发声，“你当年不是就是看中我的权势，才不顾我有心上人，还要加嫁我。”

东海王妃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为阿炬整理衣裳，道：“都多少年前的的事了。我说句实话，你有的选不选，我没的选，却非要我选。本身就是不公平的。”

东海王妃牵起阿炬的手，慢慢地道：“殿下，咱们就这样混下去吧。我是差劲，但你也没多好。”

东海王嘴角勾出一个幽深的冷笑，看着极为骇人。东海王妃觉得东海王很不对劲。她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紧紧握住阿炬的手，并把人往身后带。

“孙氏，你说话真难听。”

东海王只说了这一句，就甩袖离去。

东海王妃缓下一口气，坐在地上。阿炬像个大人一样，轻抚东海王妃的后背，无声安抚她。

东海王妃朝他扬起一抹笑，道“没事了，不怕。”

阿炬摇摇头，郑重地道：“我不怕，母亲等一等，我长大了保护母亲。”

东海王妃听着暖心话语，感觉心里的紧张和恐慌消散了不少，她温热的手掌覆住阿炬的手，轻轻拍了拍。

“好，母亲等你长大。”东海王妃摸着阿炬的头，温声道“我让人给你收拾东西，你去宫里住吧。”

阿炬迟疑片刻，正色道“我不去，我要和经学博士告假在家。”

“这是为何”东海王妃疑惑的问道

“阿父生气，肯定会再找母亲麻烦。我在家，阿父总有顾忌，等过些日子阿父气消了。或者阿父又去照顾皇祖母时，我再去回去上学”阿炬停了停，似乎又想起什么，又道“母亲不必担心我的学业，我自己可以温书。有不懂的我会记下来，等上学的时候问经学博士。”

随着阿炬的话，东海王妃也缓缓落下泪来。从眼底落划到面颊，这种温热的湿润，告诉东海王妃，她的付出有回报，阿炬的孝心不曾更改。她情不自禁把阿炬揽入怀中，靠在他肩上无声哭泣。

阿炬感觉道肩头的湿热，他眼中酸涩，也滚下泪来。“母亲，我没有把阿父的话放在心上。我知道您是真心为我好，也希望张姨母和阿母可以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回应阿炬的是东海王妃的眼泪，她是高兴的，掺着凄楚与欣慰。她的前半辈子，过得一塌糊涂，但后半辈子没有白费。

好一会，东海王妃止住眼泪，抬起头含笑道“阿炬我知道你的意思。但就是因为如此，你更应该去宫学。”

阿炬眼神中透出几分不解，东海王妃擦了擦泪痕，徐徐道“这是咱们府里的事并未闹到外面去。要是你不去宫学，大家定然疑惑，到时候就成众人口中的笑话了。你阿父岂不是要更生气，那与你原本的想法就背道而驰了。”

阿炬想了想，觉得也对。要是闹到外面，只怕阿父生气以为是母亲故意所为，就更不会好好待母亲了。反正没多少日子就是皇祖父的寿宴，阿父也没多于的心思分到母亲身上。若是自己在家，时常在阿父面前晃悠，可能还回起到反作用。

阿炬明白了道理，于是行礼道“母亲，我懂了。”

东海王妃笑着点点头，便站起身，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是，母亲也早些休息。”

东海王府表面上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实际上东海王夫妇的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两人几乎是面都不能见，否则就是一顿架少不了。阿炬原本并不知情，但有一次他提前从宫学回府，正撞见东海王他们吵架。他着急忙慌的上前劝架，结果被东海王给推到了地上。不仅手臂擦伤了，还扭了手腕。这下东海王妃火了，跟东海王动手。事情到最后可想而知，东海王夫妇阿炬三人都负伤在家。

阿炬缺席宫学，首先是一直与他上下学的皇孙们知道，众人虽然对此事奇怪但也没谁主动过问。只有阿燧想着一直陪他玩的阿炬兄长不在有些想念。于是主动和文帝提起这事，这一提东海王府内发生的事情就瞒不住文帝了。文帝知晓是东海夫妇打架，结果误伤阿炬。那叫一个怒火中烧，天大的事情也不该当着阿炬的面朝东海王妃动手。东海王无可避免的被提溜到了宣德殿，被文帝骂的狗血淋头，骂完以后文帝仰脖喝下一盏茶，喘吁吁地道“子昆，你懂了吗”

东海王低着头，好一会才默默道“儿臣知错。请父皇恕罪。”

文帝看着长子佝偻身形，全身上下散发的颓丧气息想。心头不由一软，长子曾是他寄予厚望，希望他能承接自己的江山。如今一朝成为王爷，肯定多有不顺心之处。他和孙氏本身关系又不好，所以难免会有摩擦。文帝缓缓吐出一口气，走上前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发，“子昆，你不要自苦。一味沉溺于过去的那些事情，孙氏如今已经改好，你们好好过日子难道不好嘛。”他见东海王依旧低着头，并不回应，便继续道“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孙氏，那就寻一个合心合意的姬妾服侍再侧也行”

东海王默然片刻，抬头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父皇，儿臣一定要和孙氏相携到老，世子之位也一定要阿炬继承吗？”

文帝脸一沉，直起腰，淡淡地道“你想如何”

东海王看文帝的脸色，心中暗道一句不好。急忙又低下头，弱弱的道“儿臣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心中有感而发。”

文帝目光温煦如春阳，“既然如此就早些回去，和孙氏好好过日子。”

文帝这话语气有些重，东海王也听懂文帝的话外音，是不许他起别的心思，让他乖乖把日子过去。他很想和文帝说清楚，说他不喜孙氏，不喜阿炬，想要他们走。但他始终不敢和文帝提起这话，因为孙氏无错，又有旧年婚盟在，轻易动不得。阿炬为人谦卑有礼，在宫中内外口碑都极好。而且还有太子站他这边。他如何能动的了。

东海王无奈只能退下，文帝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道：“这孩子，还是老样子。将来可怎么好”

东海王出了宣德殿，便往长秋宫去，他不想回家，与其他皇子公主又说不上话，只能往长秋宫寻宣太后或者程少商。他刚到长秋宫便被告知宣太后在小憩，正郁郁不得之时。程少商出现，带着东海王去了偏殿。两人入座，程少商倒了一盏热茶于东海王。东海王静默良久后，缓缓将今日文帝所言道出。

程少商的手覆在东海王的手背上，无声的安慰他。东海王抬起头，看向程少商。咧开嘴笑了笑，“嫋嫋，我知道在父皇心里我不成器，我都习惯了。可我真的不是故意伤阿炬”

“殿下”程少商将东海王的头倚在自己肩上轻拍着他的背，温声道“殿下是无心之失，陛下也只是疼孙儿。殿下不要把这些放在心上。”

听着程少商的暖心话语，东海王放松了身体，依靠在程少商缓缓闭目，他太累了，这些事情几乎要压垮他了。这次阿炬的事情明着是阿燧向文帝提起，但暗里却是阿炔主动与阿燧说起。他知道这是太子在敲打自己，觉得自己折腾的太过分了。可，可自己已经退到这个地步，只有这些许自由，太子竟然也看不过去，还要借父皇的手压制自己。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听天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