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提示】本篇半原著，半私设，本文对程少商不友好。

祭天大典过后，不久文帝便下达了一道石破惊天的旨意。五皇子过继为陈留王世子，何氏昭君才德兼备，品貌端正，为世子妃。念其父丧在身，特许三年后成婚。都城上下哗然，五皇子过继后，虽占着陈留王世子的名头，但实际上就是正经王爷。只等将来新帝继位，加封五皇子，把这施恩留给新帝，文帝这一手萝卜加大棒玩的极好。对于何家而言，这更是天降喜事。这是不能放炮庆祝，不然何家人要放它三天三夜才行。于何昭君，五皇子信守承诺，也证明对自己的一颗真心，实在可贵。

但对五皇子和徐容华更是喜上加喜，虽说是降了一等，为众皇子的堂兄弟，可对于五皇子原本就尴尬的地位而言，实质上是抬高了他的身份。五皇子和徐容华旨意一到手，就往长信宫叩谢卫太后，文帝绝无可能无缘由的做出这个决定，最大的可能还是卫太后提议。可不等五皇子和徐容华到达长信宫，卫太后已经派阿然把五皇子拦在门外，示意他们去谢文帝和宣皇后。两人醒过神千恩万谢的去了

卫太后听了阿然的回禀，含笑道“徐容华算是熬出头了，老五得个这样的结果，我也安心了”

阿然低声道“太后，五皇子素日品行端正，对您又好，这些年又做了不少事情。陛下，并不是傻子，自是要儿子的将来打算”

“是啊”卫太后点了点头，“阿崇，不能只做陛下。总要做做父亲才行，不然就太苦了”她扶额摆手，示意阿然退下。忽的又叫住阿然，“小五怎么样了”

阿然神色黯淡，微微摇头，“五公主还是老样子”

“这可怎么好”卫太后叹道“她既不愿跟我说，那让裕昌，子愉进宫，陪陪小五，她们姊妹一直要好，许是能劝得通”

“是”

与五皇子过继旨意一同下达的，还有让程少商入宫为女官的旨意，不过这事与前面一件相比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所以除了程家众人兴奋吃惊以外，此事如同泥牛入海，无人知晓

程始对程少商入宫，既高兴又担心。他高兴于程少商入宫以后，可以暂时摆脱近日来的麻烦事。程少商本就因为楼家退亲一事，在都城的的圈子里被人排挤，后来涂高山时袁慎又不顾男女大防带她离开被人瞧见，整个都城就没说她好话的。如今程少商入宫，不仅可以堵住都城的流言蜚语，还能给提高身份将来嫁的好，程始自然高兴。但他又担心程少商的性子，在宫里是不是能过的下去，毕竟那可是个人精呆的地方。

今日他得空就和程家三兄弟一起来看程少商，又吩咐青苁给她准备东西，这些本该萧元漪来做。但萧元漪忙着程姎的婚事，又时不时和程姎一起出门拜神，所以只吩咐青苁处置。程始心里总有些不对味，程姎的婚事定的太急不说，也没必要萧元漪事事都插手处置把亲生的放脑后。而且两人时常结伴去三才观拜神，又不带着程少商一起去，摆明把程少商给孤立在外实在不该。

远郊一处偏远地方，程姎和萧元漪面对一座新修的坟茔。程姎摆上祭品，点上蜡烛，又点了三炷香递与萧元漪。萧元漪十分郑重的将香插在香炉里，又从怀里取出一支木槿花簪，置于墓碑前。终于是忍不住掩面痛哭，身形颤颤。程姎赶忙上前扶住她，也忍着泪道“大伯母，逝者已逝，当保重自身才是”

“姎姎，嫋嫋她……”萧元漪一语未完，复又嚎啕大哭

“大伯母”程姎也撑不住了，两人瞬时瘫倒在地，抱在一起，哭的声嘶力竭。

过了好一会，萧元漪擦了擦眼泪，温声道“姎姎多谢你，还记得给嫋嫋，给嫋嫋立碑修坟，让她不至于魂无所依”

程姎好不容易止住的泪，闻得萧元漪这般话语，又要泪如连绵秋雨，不断坠落。“大伯母，我，我不好。该早些告诉你这些事情，不然您也不至于……”

“姎姎，这事太过离奇。就是你当时告诉我，我也准会以为你是疯了，如何能听进去你说的话”萧元漪勉力镇定下来，缓缓道“姎姎你与我细细分说”

程姎抹了眼泪，眼中露出坚毅目光，沉声道“大伯母，起先她说不认字，我就奇怪。嫋嫋在葛家住的那年明明我教过她写字，只是这事我们没有告诉别人，想着等大伯母您回来，给您一个惊喜”她说到这，眼眶含泪。嫋嫋那时十分开心，一直说要吓大伯母一跳，让她知道自己多有本事，识得多少多少字，所以自己也就答应嫋嫋，不把这事告诉大伯母。只是没想到，居然会用到这个上头，她继续哽咽出声“本来我是以为嫋嫋说她不识字，不过是撒娇或者故意气气大伯母您。后来我查看字迹，才知嫋嫋并非嫋嫋”

萧元漪也垂泪道“我当时不知此事，只当葛氏把嫋嫋养废了。后来才想起嫋嫋有一次写过信给我，虽不过聊聊数字，但书写流畅，笔力厚实，明明是懂字的”

程姎点点头，道“再来上元节她喜红色，不喜木槿花。后来我又去信给阿母询问嫋嫋在家时的起居，发现阿母说的与我认识的嫋嫋对的上，却与如今的这个对不上，这下我才敢肯定她并非嫋嫋”她看向萧元漪，眼神中透出厌恶，“她喜欢木工，可嫋嫋喜欢看话本，侍弄花草；她喜欢吃甜食，嫋嫋却喜欢咸香的点心；她对常识一窍不通，嫋嫋虽不同庶务，但寻常出门或与女娘们交际都懂一些东西”

萧元漪听到这，早已恍惚了神志，原来从一开始，程少商表现的就很明显，只是自己以为葛氏养废她，她又怨憎自己把她扔在家里受人磋磨，所以才会如此，不想居然是这个原因。萧元漪早知结果，但一直都无人与她有相同的想法，有时她也会恍惚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逼得太紧，所以程少商对她毫无母女之情。今日程姎将她的所知和盘托出，在与自己所知的两相对比。事情才重锤落地，这世上根本没有完全不需要母亲的孩子，原来只是这个孩子根本不是母亲的孩子。萧元漪此生没有这般脆弱过，仿佛一根枯木，只需轻轻一碰，便折成数段。她整个人，无一处不痛，锥心刺骨，撕心裂肺。可这一切她只能承受，无人分担。

程姎紧紧拥住她垂泪，低低道：“大伯母保重身体”萧元漪伏在程姎怀中，哭哑了声音，程姎极力劝解，“大伯母，我们稍后还要回去，可不能……”

萧元漪这才缓缓止住眼泪，她看向无字的空碑怔怔出神，程姎的声音忽闪忽现，最终萧元漪擦干眼泪，沉声道“咱们回去吧”

程姎搀扶着萧元漪起身，萧元漪的声音沉沉入耳，“姎姎，劳你出嫁之后，把嫋嫋的坟迁过去”

“大伯母”程姎吃了一惊，忙道“大伯母，若是……不可啊。这样嫋嫋不就离开父母了吗”

萧元漪站定，紧握住程姎的臂膀，轻声道“如今家里的情况你知道，嫋嫋留在这，连个名姓都不能有，你给她点长明灯，也不能正大光明。”程姎身子微微发颤，也感觉臂上的手越握越紧，“不如离开，嫋嫋还能自在，不用看着那个人享受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程姎静静流泪，默了一会，朝萧元漪郑重叩首，哽咽道“请大伯母放心，我会照顾嫋嫋的。将来若有机会我接您和嫋嫋团聚”

萧元漪的泪在瞬间汹涌而出，她伸出手，扶起程姎，轻声道“多谢你还记着她，记着嫋嫋……”一语毕，她哽咽了。两人像寒风初起时冻在冷寒里的枯萎的枝丫，静静站立在坟茔前

在程家院子里，程咏和青苁再次核对程少商要带入宫中的东西，程始在屋内又

细细嘱托了程少商半天，程颂兄弟也跟着附和。

程少商倒是很无所谓，她朝程始撒娇道“阿父不用担心，我最是守礼懂事了”

还没等程程始说什么，程颂首先笑道“你，快别胡说了。性子又直，又没心眼，可别让人给骗了”

“次兄”程少商生气的双手叉腰，打起程颂来，程颂挨了几下打，便躲到了刚进门的程咏身后，两人围着程咏一起玩笑打闹

程始忙摆手道“快停下，当心转着头晕”

程少商只抿着嘴，道“阿父，次兄欺负我”

程颂急忙解释，“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明明说的都是大实话”

“明明就欺负了”程少商嘟着嘴生气，程咏上前笑道“好了，嫋嫋你次兄是担心你”他抚着程少商的头，和婉道“大家都是怕你吃苦，你没瞧见你三兄这几日都为你卜了多少卦了”

程少商灿烂一笑，朝几人行礼道“嫋嫋知道阿父兄长们疼我，我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她笑着朝程少宫道“三兄你卜了那么多天的卦，可算出些什么了吗”

程少宫尴尬的笑了笑，挠头道“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他随即又找补 “嫋嫋你又不信这些，你不是总说事在人为嘛”

程少商“嗯”了一声，转而又和程始他们说起话。程少宫松了口气，心里暗忖，最近为嫋嫋卜吉凶的卦，实在是奇怪，时而凶险万分，时而又万事大吉，还呈大富大贵之相，时而中立不明。程少宫看着坐在程始身边笑得开心不已的程少商，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命格。他卜不出所以然，于是就用嫋嫋的生辰八字推算命格，发现嫋嫋的命线已经拦腰截断这意味着此人已死，那现在这个坐在这的嫋嫋是怎么回事。程少宫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把这些疑惑埋在心底

几人说话间，青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女君，女公子”

萧元漪和程姎从门外进来，程姎向众人行礼，程家三兄弟并程少商也向萧元漪行礼。程始见萧元漪面色苍白，眼圈微红，心中有些奇怪，又想到她这段时间只顾着程姎，把程少商抛在脑后。心里不由起了几分气，“元漪，家中这么多事，你总出去拜神做什么”他看向萧元漪身旁的程姎，眼中带了几分不愉，“总废那无谓的心”

程姎闻言下意识就要请罪，萧元漪拉住了她，淡淡道“让大人费心，妾以后不会了”她不仅不生气，还说的非常规矩，甚至可以用柔软来形容。这让众人都讶异，青苁更是看着萧元漪暗暗打鼓。程咏这时反应过来，和声道“阿母，阿父说话急了些，阿母不要在意”

萧元漪只看着程咏，笑得极为温和，“我说什么了”话语简短，但掷地有声。她看了眼程少商，微微闭目，随即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萧元漪转身离去，顺手把程姎和青苁都带走了。程始醒过神来，奇道“这是怎么了，咱们家的日子蒸蒸日上，她却好像有谁对不起她一样”

程颂瞅了眼程少商，小声嘟囔道“阿母说不定是因为嫋嫋入宫能找到好姻缘，可姎姎只能嫁个普通人不合她的意，所以才会这样”

他骤然冒出这些话，大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程咏率先打了程颂一下，低喝道“阿颂，当着大家的面瞎说什么”

程颂还要回嘴，但见程始面色不好，程少商也眼眶微红。忙打了嘴巴，笑道“我胡说八道的，阿父，我以后不敢了。嫋嫋，你别难过啊”

程少商心里感触并不大，毕竟萧主任也不是她妈，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只是听程二哥这么一说，她挺羡慕程姎的，萧主任是真护着她，事事为她考虑。她们俩才是情如母女，自己算什么。她只如常笑道：“次兄我不难过。就是眼睛有点痒”

说着还揉揉眼睛，程少商这个样子，让程始等人更加心疼，觉得萧元漪偏心太过。

程始蹙了蹙眉，“嫋嫋啊，你堂姊没两天就要出嫁，所以你阿母才会上心，等她嫁出去，你阿母就有空了”

程少商低了头，淡淡道“不用了，阿父。过几天我都进宫了”

听到这话，程始也哑声，哀哀叹了一口气，不在言语。程家三兄弟倒是拉着程少商说起入宫的事情，把刚刚的事情给丢过。程始也笑着和他们一起说话，心里却想着晚上跟萧元漪在好好谈谈，不能这样

程姎送萧元漪回房后，就告辞离开。青苁服侍萧元漪倚在凭几上，替她掖好被子，宽慰道“主君的话，阿姊不必放在心上。主君也是一时意气”

萧元漪转过脸，看着窗外春色满园，风光无限。但她却心如枯槁，没了心气。“青苁你替我寻几个年轻温柔的女娘来”

青苁一急，握着萧元漪的手，低低道：“阿姊，这是怎么一说。今日不过为主君几句气话，就要……”

萧元漪笑着打断了青苁的话，“青苁我不瞒你，早前楼家的婚事，我就说不妥，可无人听我的，最后以至于闹到退亲收场。又到涂高山袁慎竟不顾礼仪，与她纠缠，让程家置于水深火热。我也劝过让她早早嫁出，不要留在都城以免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也让王家记恨咱们。”她顿了顿，苦笑道“再到如今她要入宫，恐怕又要惹出乱子。程家就那么大，能背多大的锅，我不得不为自己打算一二”

这下青苁不敢再劝，只能轻声道“阿姊，要为几位公子打算”

萧元漪猛地直起身，冷笑道“打算，他们要程少商，不要嫋嫋。我管他们做甚”

青苁觑着萧元漪眉心阴霾如雷雨乌云，凝聚不散，一时不敢再劝，只能应下

萧元漪见状也软下身子，朝青苁摆摆手，青苁悄声退下。她不是没有和程始等人说过程少商的不对劲，但他们大多是以自己偏心程姎，所以看程少商什么都不顺眼来反驳自己。几次以后自己也看出了门道，他们不是不知道程少商的对劲，看出不出她的奇怪幼稚的行为。只是以程少商的才貌，将来嫁个高门郎婿，程家要少奋斗多少。这么划算的买卖，如何能被自己打破，所以知道的装不知道，不知道的也更不想知道。萧元漪想到这不由冷笑数声，握紧双拳。楼垚就是例子，还有一个袁慎，这回她进宫，说不定还能找个皇子回来。程家那才是一飞冲天，此生无忧了。只是可怜了她的嫋嫋，原本该有一个安宁的人生，硬生生给毁掉了。萧元漪扶着凭几缓缓躺下，嫋嫋啊，等阿母把事情都处理好，就来陪你。从一个农户到曲陵侯，她也对的起程始了

作者萧元漪总陪着程姎是因为她不想见程少商，她从程姎处肯定了程少商不是自己的女儿。对于一个杀人犯，她能忍受程少商活着已经是极限，但这些举动落在其他人眼里就是萧元漪偏心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