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郭麒麟：满湾雨（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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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郭奇林打心眼里恨死贺月牙儿了。

害得自己被打不说，那堆好东西也被大人们收罗着送过去给贺月牙儿赔礼道歉了。

郭麒麟啊啊恨死了！

郭麒麟贺月牙儿什么人儿嘛！凭什么不帮我说话！

郭麒麟不就开个玩笑嘛！至于哭成泪人吗？

郭麒麟那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

话音刚落，栾云平听得动静走了进来，见了趴在床上的郭奇林，第一句话就是。

栾云平得了吧，你爸没把你扔出去早就算证明你是亲生的了。

郭麒麟什么意思？

栾云平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栾云平往人儿小姑娘伤口上撒盐，这事儿要搁烧饼身上，他估计能喊到五环外头去。

郭麒麟我不也喊了吗？

郭奇林想起来前一天晚上自己在家里嗷嗷叫，简直觉得没面子。

栾云平小月牙儿她没父母，她说在她眼里，师父对她的好跟别人口中爸爸对孩子的好一个样儿。

栾云平看着郭奇林。

栾云平你让人儿小姑娘喊你爸爸，你什么心理？

郭麒麟我、我就是寻思着开个玩笑……

郭奇林瘪了瘪嘴巴。

郭麒麟就我爸护她那样儿，我有时候都觉得比起她，我才是捡的。

栾云平哎。

栾云平叹了口气。

栾云平问你，贺老先生今年多少岁了？

郭麒麟我哪知道。

郭奇林掰了掰指头。

郭麒麟好像六十多了？

栾云平那我师父呢？

郭麒麟三十多啊。

栾云平……你咋能说出来他俩称兄道弟这句话的？

郭麒麟……难道不是吗？

栾云平……

栾云平简直要被这小孩儿厥过去。

栾云平的确算的上是忘年之交，交情比较深，当初德云社建立那会儿贺老先生帮过不小的忙。

栾云平但别的不说，就贺老先生年龄和资历摆在这儿，称兄道弟这个词都不太严谨。

郭麒麟我知道了。

郭奇林趴着，说话声音有气无力。

郭麒麟我知道他们不是称兄道弟了。

栾云平贺老先生六十多岁，师父三十来岁。

栾云平顿了顿。

栾云平小月牙儿父母没来看过她一次，从小她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

郭麒麟……一次也没见过？

郭奇林觉得惊奇——在有爷爷的情况下，还能有人一次都没见过父母吗？又不说失踪什么的，还活在人世，就一次都没见过？

以前听大人们东扯西扯的事情，原来是真的——自己还以为是夸大其词了。

仔细想想，栾云平这平日正经的人，没必要骗他这个小孩儿。

栾云平说句不吉利的话，贺老先生要是离世了，月牙儿就真的没人照顾了。

栾云平顿了顿，又说。

栾云平小姑娘没见过爸爸，听人儿说那种家里家外偏爱孩子的才叫爸爸，师父平时对她那么好，自然就会这么想。

郭麒麟……果然我是捡的。

栾云平你到底听懂了没有？

栾云平头一回觉得这机灵小伙这么难处理，便耐下来性子继续说。

栾云平贺老先生如果离世，就只剩下贺月牙儿一个人了，师父自然会偏爱她几分。

郭麒麟……哦。

郭奇林趴在床上。

他又不傻，平儿哥哥话说的这么明白了，自己怎么能不懂？

自己都想象不到没有爸爸妈妈的日子……

他想，自己或许是懂了。

……

次日，院子里多了个护着贺月牙儿的小骑士。那小骑士喜欢把一切好东西都给小姑娘，喜欢一切事情都迁就着小姑娘。

“诶，林儿你为什么这么护月牙儿啊。”实在是受不住郭奇林过分偏心贺祺月，一个小孩吐槽道，“连游戏都没得玩了，你直接把把让她赢算了！”

郭麒麟她是贺老先生的孙女，我们全家都宝贝她，凭什么不许我宝贝她？

“你们家宝贝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小孩听起来觉得搞笑，“贺爷爷孙女怎么了？不还是没见过她爸妈找她一次。”

“要我说，她把你爸爸都快抢走了吧，你还那么护着她，指定有点问题吧。”

“就是。”

郭奇林没说话。

第二天，他再带着贺祺月去玩游戏，遭到了一众同龄人的孤立。

他局促地看着小月牙儿，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祺月要因为我是爷爷的孙女，其实不用这样。

贺月牙儿早就不哭了，她平静地看着自己。

贺祺月林儿哥，我知道，我是个女孩子，不该和男孩子一样打打闹闹的。

郭麒麟……这有什么的？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说，说不定……

贺祺月不用的。

郭奇林疑心自己在贺月牙儿眼里看到了一点晶莹的什么，像是眼泪，又像是顾及自己而没有让它落下来。

郭麒麟为什么？我们还要一直……

贺祺月我马上就要去寄宿学校了。

像是一语掀起惊涛骇浪。

郭奇林顿在那刻。

那时还不知道“墨菲定律”这个词，但他已有那种感觉。

他前日刚刚幻想过自己和月牙儿一直长大，幻想过自己在上面打快板儿，贺月牙儿在台下给自己鼓掌。

——眼睛亮亮的，像是黑宝石，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会一辈子做他的观众，他会一辈子做他的守护神。

可这就幻想破灭了。

郭麒麟我、我……

得到这个消息的郭奇林有些手忙脚乱的，他把心里能想到的挽留的词儿跟不要钱的一样往外倒。

郭麒麟对不起、对不起……

郭麒麟那天我不该那么说，你还在难过吗？

郭麒麟我爸打了我一顿，平儿哥哥也来找我谈话了，他们、他们都说了……

郭麒麟小月牙儿别生我气好不好？

贺祺月林儿哥，我……真不是因为生你气。

小月牙儿张了张嘴巴，看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贺祺月我到学校会给你写信的……

郭麒麟会吗？

贺祺月我把我的宝贝都藏在我们家的枣树下面。

贺月牙儿犹豫了一下，凑近郭奇林，小声对他说。

贺祺月藏在一个铁盒子里，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去挖出来的，里面的东西都归你。我跟爷爷说过了。

郭麒麟……

贺祺月你要是难过了，也可以去枣树那里哭一会儿。

贺月牙儿声音更小了。

贺祺月我觉得我会听到的，然后会在梦里抱抱你的。

郭麒麟……

郭奇林看着贺月牙儿的模样，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说话，可能小姑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便点头道一声。

郭麒麟好。

和贺月牙儿分别，郭奇林才又成了大家的孩子王。

他再也不会把贺月牙儿当贺爷爷的孙女看了，不会再拿那些蹩脚借口了。

只是他头一回哭得那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