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 墨兰

　　寿安堂。

　　老太太瞧着这三个姑娘做茶，也就是观察着她们这些日子的心境，这边两个还是懵懂少女，自然也不会有太多变化。

　　那边的墨兰……

　　她本以为上回申饬她一场、又晾了她这些日子，多少会让这孩子心里起些涟漪，却不想这样瞧着，她依旧坐得很定。

　　都说她们家的大姑娘主意定、坐得稳、会盘算，因此适合高嫁，可是她这样慢慢瞧着，这个墨兰远要比华兰更合适些。

　　也正因如此，那些小手段才更要从根源上杜绝。

　　老太太只留了墨兰说话，从墨兰面上看不出丝毫不安，祖孙二人一来一往，老太太终于道：“你那两个药铺明面上是由几个游医坐诊开设，你自己不也常常偷着出去给旁人瞧病，这几日关着你，可是闷坏了你？”

　　墨兰淡淡道：“先前出门也是为大姐姐之事，如今大姐姐那里风平浪静，也不必我再为她奔走了。”

　　“不管是为了谁，这些小手段都不要再用。我不管你有多自信自己能做得干干净净，倒底人心难测，若那女使明日得了更大的好处，供出了你呢？”老太太握着拳轻轻捶了一下自己的腿，“不说你大姐姐日后在家要受她婆母多少磋磨，就说你自己，这样的名声若传了出去，你日后又该如何议亲？”

　　墨兰顿了顿，摇首道：“我并不在意自己是否婚配，我只在意我的阿娘，只要阿娘一生如意，便叫我一辈子受苦我也甘愿。况且，阿娘生我养我一场，不是为了给谁家做媳妇的。”

　　“若我可以，必要有名有姓、自食其力地过好一辈子，不去讨好谁、也不去依仗谁。”墨兰似乎陷入了一段并不为人知晓的回忆里，她的目光远远，“他日史书工笔，若有人提起我，并非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兄弟的姊妹，又或是谁的妻子、谁的母亲。仅仅因为盛墨兰，就只应当是盛墨兰。”

　　老太太看着她，缓缓叹了口气：“也罢、也罢，你若这样想，我这个做祖母的，也只能祝你……早日如愿。”

　　老太太心里是并不明白的，又或许是说，也没有人能明白墨兰的意思。她们心里，家族、君臣、父兄、子嗣，都是顶顶重要的事情。即便心中也疼爱女孩儿们，掏空了家底给她们备好了一生的财富、挖空了心思为她们谋划着一生的富足，也终究不明白，为什么有一个女人会想要自己的荣耀脱离她的出生、她的夫家、她的子嗣。

　　他们说，她们也说，说大丈夫，顶天立地，自当成就一番事业。

　　他们说，女儿家天生要做在他们天地间被自己捧在手心、嵌在官帽上的闪耀明珠，以彰显他们对女儿家的疼宠与尊重。

　　她们说，男人不懂女子的不易，男人自要在官场上博弈，女儿家们也自有后宅的一片厮杀。

　　她们从来也相信自己生为女子的尊贵，却忘了，从很久很久之前，就有人蒙上了她们的双眼，将她们囿于一方小小天地之间。

　　这不是她们的错处，甚至很多时候，也不是他们的错处。

　　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

　　墨兰抬起头看向刺眼的太阳，缓缓闭上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