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现代小说 > 逆五芒星
本书标签: 现代  七宗罪系列文  暗黑     

戒之在馐3

逆五芒星

  何郁一动不动,脸色憋得通红,没再敢出声说话。她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被迫戴上项圈,被迫像母狗一样在地上爬行,又被逼着说出不堪的话语,何郁觉得一个活生生的女性,被这么卑贱的对待,无疑是遭到了奇耻大辱的,可她那颗心好像变得麻木不仁,连耻辱都感觉不到了。好像为了活命,只要能活下去,哪怕是苟延残喘地活着,她也愿意抛弃一切。颜面也好,自尊也罢。

  她发誓一定要逃出去,就算被折磨得半身不遂,拼着最后一口气她也要逃出这座监狱,因为她最爱的母亲、含辛茹苦抚养她长大成人的母亲,肯定还在苦苦等着唯一的女儿有朝一日能回家看她。何郁不想让她的希冀落空,不想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所以再痛不欲生,她也不会选择去死,她不能丢下年迈的母亲一人偿还巨额债务,这太自私了。

  当初她爸被诊断出癌症,一家人给他治病花光了所有积蓄,可病情仍旧不见好转,有亲戚说癌症就是个无底洞,劝她娘俩别治了,可何郁没有听劝,为了给她爸凑齐高昂的手术费,走投无路下她去借了高利贷,自愿被拍下裸照。

  后来江陵,也就是她死去的老公,花了一点钱帮她偿还了部分债务,何郁的裸照也转到了他手上。江陵用钱诱惑何郁和他在一起,说她要是听话就会考虑帮她还债,后来又用裸照威胁何郁,胆敢提离婚就会把她的照片挂满网站。

  这场婚姻何郁丝毫没有体验到幸福感,感受到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痛苦,被谩骂、被家暴、被性虐,她在失望中心灰意冷,又在心灰意冷中逐渐绝望。好在无力反抗的日子终于到头了,如今江陵已死,尸体也被烧成了骨灰,她再也不用顾忌裸照会不会满天飞了,只要她能逃出去,逃离这个魔头的掌控之中,何郁想,或许她的人生就能重新开始。

  她想重新开始,和过去翻篇,翻过这不堪回首的前半生,回家和母亲团聚,努力赚钱还债、给母亲养老。她想要过上平凡的生活,哪怕希望渺望,只要活着,一切才会有实现的可能。

  祁年泽处理完凶案现场,径直走出了牢房门,意识到何郁并没有跟上来,回头一扯牵引绳,见她呆立在原地,不耐道:“又在想什么?想待这过夜?”

  何郁收回思绪摇摇头,闷声不吭地跟了上去,脖颈上的铃铛随着走动叮当作响,祁年泽眯眼看她,“等等,既然不想待这过夜,那么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何郁秒懂他的意思,忙道:“我可以闭着眼睛跟你走的,绝对不睁眼偷看。”

  祁年泽没接话,抬手指向一面墙壁,不容分说地给了她两个选择,“一头撞晕,或是被我打晕,选一个亲爱的。”

  “……”都要遭罪,何郁两个都不想选。正当她犹豫不决时,祁年泽却已没了耐心,仗着身高优势轻松捏住何郁后颈,快准狠的就是一掌劈在了她颈动脉窦上,又把何郁活生生劈晕过去。

  “真烦,做个选择都这么墨迹。”

  男人扶稳何郁瘫软的身子,阴沉的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喜怒无常的乖戾。

  再次醒来,何郁又回到了那个鬼屋似的房间,房间内一扇窗户都没有,室外的光线完全透不进来,甚至分不清此时是黑夜还是白天。唯一的光源只有诡谲摇曳的黑色烛火,摆放在各个角落,数量之多,倒也让这间鬼屋亮如白昼。

  何郁不知道她这次又昏过去多久,总之等她彻底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似乎被人洗了个澡,身上穿的不再是泥泞和血迹混杂的脏衣服。

  何郁摸了摸身子,竟然连胸罩也被换上了干净的,而且相当贴合她尺寸。何郁一愣,联想到自己可能被那个男人看光甚至是摸了个遍,满脸通红,那被磨成渣了的羞耻心都死灰复燃了。

  她揉着胀痛的后脑勺坐起身子,环顾四周,这间房屋十有八九是祁年泽的居所,布局虽然简陋,但是生活需要的家居用品一应俱全。正中央还摆着个餐桌,桌上放着个通了电的电饭煲,往外冒着腾腾热气。有什么东西煮好了。

  何郁循着气味下床去看,看卖相煮的是一锅肉丝小米粥,软糯粘稠,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何郁早已饥肠辘辘,不过却没敢吃,鬼知道这粥里的肉丝是不是人肉做的。

  她咽了口被馋出来的口水,逼迫自己将头扭向一边,这才注意到角落处还蹲着只黑猫。在橙红烛火的映照下,它皮毛黑到发亮,竖起两只尖尖的耳朵,细长的尾巴神经质地翘着,翘得挺直。一双猫瞳警惕性地紧盯何郁,绿宝石似的瞳孔缩成了尖尖的一条线,看着又凶又野,似乎随时准备攻向眼前的人。

  何郁被这只黑猫盯得有些发悚,条件反射地退后两步,一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后腰被磕得一阵钝痛,疼得她倒抽口气。黑猫闻声而动,弓肩探爪地猛扑向她,就在这时,只听角落传来一声响动,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过来。”

  黑猫张牙舞爪的动作戛然而止,何郁心有余悸地循声看去,发现角落那儿竟然还隐蔽地藏着一扇门,和墙壁呈一个颜色,不细看还真难发现。

  门被人推开,从里走出一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祁年泽貌似刚洗完澡,身上只穿了条五分短裤,裸露的上半身沾着水珠,头发也湿漉漉的,明显没打理,乱七八槽地支楞起来。

  他弯下腰朝黑猫伸出双臂,黑猫便喵呜叫着纵身一跃,乖乖跳到了主人怀中,缩起尾巴盘成了一个黑煤球。

  祁年泽抬起一手给它顺毛,黑猫舒服地眯起眼睛咕噜出声。何郁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黑猫身上,而是被祁年泽光裸的上半身夺去了全部心神。

  他身材相当健美,堪比天天泡在健身房的专业教练,宽肩窄腰,像是雕刻而出的标准倒三角形身材,只是在这么一具堪称完美的肉体上,却布满了数不清的狰狞伤疤,像是毒蜥蜴爬过时留下的痕迹,蜿蜒曲折,丑陋瘆人。

  祁年泽抱着猫在餐桌前坐下,下颌冲愣在原地的何郁一抬,“又发什么呆?吃饭亲爱的,给你煮的粥熟了。”

  何郁回神,试探性地也在餐桌前坐下,她端过桌面上的空碗,思绪却不受控制地游离,很想询问祁年泽这一身的伤疤是哪来的,却又不敢开口。

  像他这么变态的一个人,还有谁能把他伤成这样?究竟是谁有这么大本身,何郁是真好奇,也是真想给那个人磕个头说一声:干的漂亮。

  祁年泽见她半天没动筷子,屈起手指敲击桌面,拉回她的注意力,“怎么,还等着我给你盛饭是吗?”

  他语气又带上了不耐烦,何郁心里一哆嗦,忙不迭盛了一大碗粥,迅速往嘴巴里塞了一筷子,还没嚼,只尝了一点味儿,她脸色就不对劲了。

  何郁哇的一下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连声咳嗽,整张脸都变绿了。

  她严重怀疑祁年泽是在故意整她,这粥的味道简直难以下咽,咸得齁人,甜得发腻,压根不是人能吃的,别说人了,估计饿了八百年的猪都吃不下。

  祁年泽见她又咳又吐,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怎么,我做得很难吃?”

  岂止是难吃,估计吃完一碗得拉上三天肚子,鬼知道他往粥里放了什么要命调料,味道能这么呛人古怪。何郁转念一想又觉得拉肚子都算好的了,他要是还往粥里下了毒,那她吃完一碗不就口吐白沫原地升天了,还好刚才把那一口吐出来了。何郁有些庆幸地想着。

  祁年泽皱眉重复:“很难吃吗?”

  何郁连忙摇头摆手,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当着他面说他做的难吃,朝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容,“怎么会,好吃到哭的,只是我不饿,实在是吃不下。”

  何郁说出这么违心的话时简直想咬断自己的舌头,祁年泽也冲她一笑,“既然你说不难吃了,那就给我多吃点。”

  何郁捏着筷子的手顿时一僵,祁年泽笑得温柔,将煮着粥的电饭煲轻轻往她那边一推,“吃不下也得给我吃,亲爱的,这可是我亲自下厨为你做的。”

  何郁脸上的笑彻底绷不住了,垮着张脸看着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我又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罚我?”

  闻言祁年泽挑了挑眉,脸上难得带上了几分真诚的困惑,他是发自内心的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话?亲爱的,我这是为你好,你都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不逼着自己吃点,胃会不好受的。”

  我吃了你的东西胃才会不好受吧。

  口腔里还残存着几分令人作呕的怪味,何郁是真的怀疑祁年泽在粥里下了毒,小声反驳,“可你要是想让我吃点,那就拿出点人能吃的东西给我啊……”

  祁年泽耳尖地听到了,当即脸色一沉,“你是怀疑我在这粥里下了毒?”

  何郁声若蚊蝇,“我可没说……”

  祁年泽哂笑一声,“我想要你死有一百种法子,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

  何郁仍不太信,感觉眼前这碗“黑暗料理”和祁年泽所说的由腐尸、人粪和女人的经血做成的“圣餐饼”有得一拼。圣餐饼她虽然没尝过,但直觉也会是这么难吃,不,应该是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这味道……”何郁欲言又止,咬了下唇,发自灵魂的提问,“你确定真的没毒吗?肉丝不是拿人肉做的吧?”

  祁年泽单手撑在桌面上,好整以暇地托腮看她,闻言眼睛微眯,眼底闪烁的寒光比冰川还冻人,“亲爱的,我对你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别一而再再而三地惹恼我,有毒你也得给我吃下去。”

  何郁被他这一眼盯得不寒而栗,隐隐又有冷汗爬满后背。她颤声应是,握着筷子的那只手颤抖地伸向那碗粥,手抖得仿佛腿脚不灵活的八十岁老太太。

  祁年泽瞧着嗤笑出声,脸色有所缓和,“放心,真没毒,是我认真做的。”

  他大发慈悲地给何郁解释,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也不是拿人肉做的,人肉可不好吃,当然你要是有吃人肉的嗜好,我勉强也可以做给你吃亲爱的。”

  何郁嘴角抽搐了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呵呵不用,就不劳烦您了。”

  祁年泽皱眉,修长有力的指关节敲击桌面,蹦出冷淡的一个字,“吃。”

  不知道是不是刚尝了一口的缘故,何郁喉间干涩发苦,她艰难地吞了口唾沫,又往碗里看了一眼,总感觉这粥冒着股不怀好意的幽幽绿气。她不情不愿地夹了一筷子,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给自己喂了一口。祁年泽托腮看她,神情竟隐隐透着点期待,问:“怎么样?”

  何郁没说话,她在吞咽下肚的那一秒就仿佛失去了所有知觉,咣当一声,脸面朝下,直挺挺地砸在了桌面上。

  “……”别问,问就是要人命了。

  祁年泽见状眉头紧锁,轻轻推了推何郁的肩,“喂,你这是做什么?”

  何郁用手撑着桌面抬起脸,她面色发青,两眼发直,眼眶里有热泪在打转,含糊不清地道:“#$¥……”

  “?”祁年泽满脸问号,感觉何郁说的是一团乱码,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何郁用力吞了口唾沫,说话严重的口齿不清,祁年泽费了好大劲才明白何郁想表达的意思:求你给我喝口水。

  他起身去给何郁倒水,何郁连灌了五六杯才冲淡味蕾残留的致命怪味。

  祁年泽做饭的水平当真是登峰造极、无人能敌,一碗再简单不过的肉丝粥都能被他做成能杀人诛心的暗器。

  关键是他竟然还有脸说这是他认真做的,何郁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无话可说了。怕是闭着眼睛认真瞎做的吧。

  怀里打盹的黑猫被何郁闹出的动静所惊醒,纵身一跃跳上桌面冲何郁龇牙咧嘴。何郁把那碗粥往猫那边推了推,那黑猫低头一看,像是被人踩了一脚似的,忙夹起尾巴嗷呜叫着逃之夭夭。

  祁年泽看向何郁推过来的这碗粥,拿起筷子毫不犹豫地尝了一口,他喉结滚动,认真品尝过后,煞有其事地点评了句:“不咸不甜刚刚好,就是水放少了点,煮得有点稠了,”他说着抬眸看向何郁,舔舔唇道:“亲爱的,你觉得呢?”

  何郁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瞪着他,我觉得你怕是味觉失灵了。

  何郁吞了口唾沫,怕说话太直又惹恼他,斟字酌句地小心回答:“你不觉得稍微有点儿重口味吗?”

  闻言祁年泽舔唇的动作一顿,突然咧开嘴角大笑出声。何郁从来没见过他这么失态的表情,眉毛向上扬得很高,薄唇几乎快咧到耳根,一脸鬼畜地放声大笑,笑声嘶哑得像是金属的刮擦声,听着都觉得刺耳至极。

  何郁被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祁年泽笑起来时向来是温文尔雅的,哪怕玩着他最嗜好的杀人游戏时,也没有流露过如此癫狂的笑容。

  笑够了,他正色看向何郁,简直像是变脸似的,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对你来说很重口的味道,于我而言却是刚刚好,我的舌头被一个女人拿滚烫的沸水烫坏了,咸甜适应的饭菜我尝着就是淡而无味。”他说着懒洋洋地单手支腮,冲何郁吐出舌头。

  何郁定睛一看,确实是被烫坏了,他舌头要比正常人的猩红,烫伤部位甚至有些凹陷,舌根则隐隐发白,属于严重烫伤。难怪连咸淡都尝不出来,他这舌头多半是废了。

  何郁小时候曾不小心被滚烫的开水烫伤过皮肤,伤在肩头,那种痛感真是深入骨髓,时隔多远那道凹凸不平的暗红色疤痕到现在还没能痊愈。

  她想象了一下被人强制性扯出舌头,将热气腾腾的沸水浇在舌苔的感觉,冒烟、脱皮、流血,估计会疼得面目狰狞恨不得把舌头咬断吧。

  祁年泽用舌尖舔舔嘴角,站起身,夹起一筷子粥喂到何郁唇边,明晃晃的恶趣味在他笑弯的眼中肆意横行,“你是要跟我生活很久的人,作为我的宠物,要努力去适应你主人的口味。”

  何郁没张嘴,身子往后倾斜,目光落在祁年泽伤痕累累的上半身,满腹疑问未经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你的舌头和这十几道刻印在你身上的疤,都是你口中那个女人一手造成的吗?”

  闻言祁年泽动作一顿,扫兴地放下碗筷,重重搁置在了桌面上。他上半身向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垂着头逼近何郁,那一米九的大高个完全将身形单薄的何郁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何郁不安地直咽口水,本能地将头往后仰。祁年泽面无表情地眯眼盯着她时,压迫感强得何郁一阵头皮发麻,那是对体型比自己强大的生物产生的一种本能的、刻在基因里的望而生畏。

  她畏惧眼前这个男人,同时又对他本人产生了浓烈的兴趣与好奇心,她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过往饱含故事性,或许她能够从中捕捉到导致他性格扭曲、嗜好杀人、暴戾恣睢的蛛丝马迹。

  祁年泽观察着何郁的面部表情,似乎将她的内心世界洞察了个一清二楚,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淬炼过后的尖刀,刺破不堪一击的表皮直击何郁灵魂,他突然笑了,带着几分讥诮嘲弄之意,慢悠悠地道:“亲爱的,很想知道?”

  何郁点头如捣蒜,祁年泽则一抬下颌,冲着摆在她面前的那碗粥,脸上笑意加深,“那,吃干净就告诉你。”

  “……”结果还是逃不过吗。

上一章 戒之在馐2 逆五芒星最新章节 下一章 真正的家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