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五十五章 江氏景桓

程少商来寻时，程今朝正在与那素未谋面的公子告别，瞧见程少商脸上尚未散去的担忧与焦急，她便歇了话头，转而看向程少商：“方才人多，一时不察竟是与阿姊走散了，阿姊可是寻我良久了？”

“是我的不是，光顾着和那袁狐狸斗嘴，竟是忘了好生看顾你。见你走散了，阿父阿母都急坏了。”即便是成了亲，袁慎在程少商心中狡诈如狐狸一般的形象也不曾改变，她埋怨了一旁袁慎几句，袁慎只含笑不语，倒也不曾辩解，只是瞧了程今朝对面那白衣的郎君一眼，幽幽道：“你着急忙慌地来寻，又怎知不是打搅了人家的良缘？”

程少商这才转过头去，细细打量了幺妹对面的男子一番，迟疑道：“这位郎君是……”

“方才不曾说明姓名，是在下失礼，还望女公子勿要见怪。”广袖轻动，悠然垂落，他略一躬身作揖，口中说道，“在下江氏景桓，见过二位女公子。”

“江氏？”袁慎略一皱眉，踌躇着打量了江景桓一番，不似程少商与程今朝姊妹俩对国朝权贵世家不甚知晓，他却是从小被当做胶东袁氏的下任家主培养的，对于某些姓氏，却是十分敏锐。可不待他询问，众人身后便传来一声呼唤：“兄长。”

程今朝再度转头看去，却又是两个熟人。

那日匆匆一面的冯家女公子与当日为她解围的江公子并肩而来。江景栩走至江景桓身边，见他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有些忧虑：“都城景色虽好，兄长却不该贪心。已是这个时候了，汤药仍不曾服用，若是阿母知晓，该是何等担心？”

听到胞弟提起阿母，江景桓的脸色黯然了几分，程今朝这才注意到，他与江景栩皆是穿了一身白衣，就连一旁的冯青涵都不曾着光鲜亮丽的颜色，只着素衣出行，也不曾佩戴什么首饰。

程今朝自己也是曾经守过孝的人，顷刻间便想通了来龙去脉，今日是上元佳节，良辰吉日，纵然家中有丧事，却也不好穿孝服在外行走，这两位江公子的家中大抵近期有至亲去世，才以白衣相替。

看着江景桓的神情，程今朝有心想要说些什么，却是不知该从何开口，她踌躇不敢出言，可江景桓却是何等善解人意之人，当即宽和地笑了笑：“阿母是自小在都城中长大的，后来与我阿父相识，嫁去了他乡，再也无缘回到都城，她离世之前曾对我说，此生想再看一次上元灯会的热闹，我虽自认是个孝子，却也无法带着阿母实现此愿景，如今，只好自己亲来为她看一看这璀璨华灯。”

程今朝虽不知那位江老夫人为何终生都不得返回都城，却也佩服至诚至孝之人，她道：“江公子自外地而来，许是不知，今年的上元节有一盏特殊的花灯，乃是田家酒楼的掌柜斥重金请百名匠人所做，举世无双，只要通过比试便可带走花灯，若是公子有兴趣，不妨去瞧瞧。”

江景桓一怔，随即点点头，倒是十分心动，可是一阵风吹过，他又低头咳嗽了起来，这一次，他咳得脸上都全失了血色，江景栩慌张道：“花灯年年都可看，可兄长若是再不服药，只怕咳疾又要加重了。”

江景桓这个人实在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见江景栩恳求他回去喝药，他虽遗憾于不能亲眼看到那一盏‘花灯魁首’，却也不愿让胞弟担心，微微颔首向程今朝等人告别。

见他转过身去，眉宇间一片郁郁之色，广袖低垂，背影显得那般瘦弱，程今朝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江公子！”

江景桓回头，程今朝双手交握，认真道：“江公子，待你服过药之后，能否还来此地等我？”不知为何，看着江景桓的模样，程今朝忽然也想冲动一回——她虽不敢夸大自己的本事，却也自认自己读书颇多，今日，她也想去为他争一争那一盏花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