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四十二章 嫁衣如火

当夜乌云密布，犹如深渊，但曲陵侯府内却是灯火通明，女眷们都围在程今朝身边，想要为她戴上凤冠霞帔，她却只望着窗外的那一方天际，怔怔出神。

吉时将至，宾客已然入席，程少商进门来，却见程今朝端坐于铜镜之前，面若冰霜。她走近几步，心中不安：“妙妙，吉时将至，凌不疑很快便要来迎亲了，你如何还坦然坐在此处？”她有心缓和气氛，故意取笑幺妹道，“莫不是女娘嫁人头一回，心中慌张了？”

热孝成婚，一应不得用红色，曲陵侯府外更不得鸣金吹打，并无半点丝竹之声，唯一能令人看出这是在办喜事的，便是程今朝身上的这件喜服了。

大婚当日，如此喜事，可程今朝却未有半点喜悦之情，眼见时间一点一点流逝，程少商催促她起身：“妙妙，该动身了。”她往门外瞥了一眼，有些心急，“这凌不疑怎么还不来？吉时都要到了。”

程姎站在程少商身侧，此刻也是心焦：“是啊，凌将军怎么还不来？”

屋中一众女娘面面相觑，都心急如焚，万萋萋率性直接，此刻不悦道：“这个凌不疑，妙妙都还未过门呢，他便如此怠慢，要是日后真的成了他的新妇，谁还能为妙妙撑腰？”只是这桩婚事乃是圣上赐婚，纵然心中有万般不满，却也终究不能抗旨不婚。

吉时已到，可凌不疑始终不曾出现。不只是府中宾客觉得奇怪，就连萧元漪与程始也打发了好几波人去凌不疑府上探听情况，程颂和程少宫也特意来了一回，询问程今朝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缓缓吐出一口气，程今朝看着摆在桌案上的凤冠，将它轻轻放回了锦盒中，慢慢站起身来，语气轻轻，无悲无喜：“阿兄阿姊不必再问，他不会来了。”

“什么叫他不会来了？”萧元漪一脚踏入房内，听闻此话，勃然大怒，“圣上谕旨赐婚，满城皆知，他凌不疑竟敢抗旨不婚？”这桩婚事本就是他凌不疑处心积虑要结，如今这般，又算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将婚姻大事视作儿戏？

“便是阿母所见的这般。”三千青丝披在身后，程今朝并未佩戴凤冠，穿着那身火红的嫁衣，那样艳的颜色，穿在她身上，却莫名清冷，迎着众人的目光，她缓缓踏出房门，“他不会来了。”

正厅之中等着无数宾客，俱是都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程今朝对席中众人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只是淡然道：“我程门卑贱，高攀不上凌将军，今日，两家就此分手，我与凌将军也情分断绝、婚约不存，诸位请回吧。”

本是圣上下旨赐婚的天作之合，大好姻缘，谁能想到竟会落得如此地步？

顷刻间，宾客散去，程始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唾口大骂凌不疑：“那竖子安敢！骗我女儿与之成亲，大婚当日竟敢当着满堂宾客的面骤然悔婚！”

“妙妙，你告诉阿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萧元漪制止了程始大发脾气，伸手拉过幺女，“今日宾客众多，若是事情说不出个是非曲直，你可知，你的名声便算毁了？”大婚当日，遭郎婿弃之而去，传扬了出去，程今朝日后还怎么活？

“丢了我与你阿父的脸面事小，便是曲陵侯府颜面尽失也不是要事，可是妙妙，凌不疑如此行事，你日后可要怎么办？”萧元漪心中恨极了凌不疑行事胆大妄为、肆无忌惮，更是怜惜女儿，“此事，即便是拼着我与你阿父官位不要，也定然要为你讨个公道！”

萧元漪与程始怒从心起，几位兄姊也是同仇敌忾，程今朝却是轻轻摇了摇头，神色倦怠：“他有不得不为之事。”只是，她虽体谅，却并非不失望。他终是做出了如此选择，令她在大婚当日，穿着这一身嫁衣，在满堂宾客面前，叹他们二人有缘无分。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比你还要重要？竟比你与他的婚礼还要重要？”程少商不忿道，“他如此负你，你竟还要为他说话！”

程今朝垂下眼眸，只道：“他虽负我，却也是为了保全我，保全程家。”也只有如此，才能将她与程家，彻底推至此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