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三十九章 欺世盗名

凌不疑不信楼犇，对于楼犇的说辞，也自然不会相信，于是，他虽明面上没有提出质疑，暗中却早已派人前往铜牛县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

一番走访之下，竟真的被他派去的人寻到了铜牛县县丞李逢的夫人，她已被迫举家搬迁，却还是留下了一些蛛丝马迹，暴露了她的行踪。正是通过她给的线索，凌不疑的人顺藤摸瓜，查到了铜牛县三十里外的驿亭，而那里，就埋葬着颜忠及其家眷的尸骨，不光如此，还有跟随程始前往铜牛县的护卫们。而万幸的是，并没有在里面发现程始。

而就在铜牛县的铜矿处，他们终于找到了程始的身影，被找到时，他已经奄奄一息。程始携楼犇作案的证据归至都城，在文帝面前，说明了楼犇的罪行。

原来，楼犇多年来空有才能，却因为伯父楼太傅嫉贤妒能而无法出仕，郁郁不得志，明面上是寄情山水，实则心中从来都不曾释怀，于是，他便想为自己立下一件大功，令自己得以封侯拜相，位至公卿，而寿春之乱，便是最好的时机。于是他串通彭坤大将马荣，诱骗铜牛县令颜忠将精铜与家人托付，然后尽数屠戮，就连程始，他也不曾打算放过。

程始携楼犇写给颜忠的书函面圣，书函之上，将二人相识、相约到会面，最后煽动颜忠携老母幼儿随同程始运送物资的部曲出城，甚至详细至约定时辰地点等等俱记录得清清楚楚，楼犇终是无可抵赖，被收监之后，他于狱中畏罪自杀。

文帝因楼犇之举大怒，楼家族老也斥责楼太傅阻碍家中子弟前程，以至于酿成大祸，楼太傅为求自保，竟全推说是家中妇人不贤，竟招致此乱家之祸，以‘不悌不贤、离间骨肉’之名，将楼大夫人遣送回娘家。

楼犇之事终于落下帷幕，而楼家二房在遭受沉重悲痛后，则决定举家迁居骅县，远离都城这个伤心地。

而值得一提的，则是楼犇之妻王延姬，从风光无限至跌落尘埃，也不过就是短短几日而已。自从那日楼犇死后，程今朝便再也没有看见过王延姬，直到后来才听闻王延姬已为楼犇沉河殉情。当晚河流湍急，楼家一众护卫都下了水，可惜还是没能将人救上来，至今死不见尸。

至交好友生死不知，宣映葭自然大为伤怀，可程今朝去看望她时，她却不曾多言什么，只是怔怔看了程今朝许久。

见她眼神复杂，程今朝忽然有些心慌：“瑟瑟阿姊，你为何这般看着我？”

“阿镜那时，腹中已经有了楼犇的骨肉。”宣映葭沉默了半晌，才终于缓缓吐出这一句话。

程今朝一怔：“那楼犇可知？”

“大抵是不知的。”宣映葭摇了摇头，“阿镜那时还未来得及与他吐露此事，他便已经……”如今王延姬投河殉情，腹中的孩子也不知道能否保住。

“有时我会在想，情爱当真如今重要吗？为了一个楼犇，赔上自己的性命，赔上自己孩子的性命，当真值得吗？”宣映葭对王延姬的行为实不认同，在她眼中，王延姬对楼犇一片深情，可楼犇却是配不上她这份真心的，“自成婚以来，他们夫妇二人便是聚少离多。楼犇怀才不遇，不愿在家中蹉跎岁月，长年累月在外游历，独留延姬在家中忍受大房摩挲，楼二夫人仁弱，楼垚也不是个能顶事的。这么多年来，二房全靠延姬操持，她对楼犇情深义重，事事都替他打算，可是楼犇呢？他犯下如此大罪之前，可曾想过在家中苦等他，对他一心一意的新妇？”

楼犇欺世盗名、罪无可恕，可王延姬却只是一个深爱丈夫的可怜人。

程今朝一时语塞，便见宣映葭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你不了解阿镜，她若是不曾出事，来日必然会……”宣映葭话语一顿，却是叹了口气，“不过有十一郎在你身边，我许是不用担心的。”

王延姬的性子，宣映葭是很清楚的。如今楼犇身死，若她投河而未死，必然会寻机为夫婿报仇，而作为与凌不疑、程始二人都有所关联的程今朝，自然也容易成为她复仇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