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三十八章 峰回路转

就在程今朝与凌不疑准备动身前往铜牛县的前一日，军中奏报竟然又有了新的说法。寿春叛军余党占领铜牛县之后，没过两日便已经归降于楼家二房长子楼犇。

楼犇言颜忠叛国，而程始则已为人所害，甚至于返回都城面圣之时献上了八字忏悔书，以证实颜忠的罪行，而程始的罪名，却被楼犇盖棺定论为不幸为颜忠所杀，以至于被颜忠假托其名以方便行事。

楼犇此次归来，立下大功，不管程家骤然失去了主君有多悲痛，楼家二房却是就此扬眉吐气，文帝下旨令楼犇入朝为官，委以重任，如今，楼犇已然成为都城之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楼家为其筹办宴席款待宾客，上门会拜之人络绎不绝，就连素来轻视二房的楼缡，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向女娘们展示楼犇送给王延姬的定情信物。

宣映葭看着那面铜镜，一时无言。铜镜上面的刻字皆是出自楼犇之手，多达十种不同文字，汇聚成一首蒹葭，以示自己对王延姬的深情，当日若非有这面铜镜感动了王延姬，王延姬的父母也不会同意将爱若珍宝的女儿嫁予并无功名在身的楼犇。

宣映葭道：“我与阿镜相识，便是因为这一首《蒹葭》。那年都城之中盛行《诗经》，闺阁女儿也不避讳少女情思，皆由《蒹葭》起头，另作小诗。我阿父阿母因《蒹葭》定情，我的名字亦是来源于此，故而我于此诗尚有心得体悟，那时闺中女娘行诗会论诗，我见一谈《蒹葭》之小诗而心喜，遂寻作诗之人与之结交，也便是阿镜。”‘阿镜’便是王延姬的小名。

听了宣映葭的话，程今朝勉强笑了笑，道：“楼公子待延姬阿姊亦是情深。”程始身亡的消息传来，曲陵侯府上下一片愁云惨淡，程家老小虽免去了牢狱之灾，却也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家中大母更是病了一场，萧元漪形容憔悴，却也不得不强撑着主理府中事宜。若非今日宣映葭一力相邀，程今朝是不会出门的。

“曲陵侯罹难，可家中老小的日子也还是要过下去的，妙妙，你瞧瞧你如今，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你吹倒。”宣映葭见她双目红肿，叹气道，“是我相差了，本是见你近日郁郁寡欢，才想带你出来散散心的。可你见了楼府如今的风光，只怕更会触景生情，我去与延姬说一声，这便送你回去。”

“何必扰了瑟瑟阿姊的兴致，想必延姬阿姊还在等着瑟瑟阿姊呢，我自己回去便是了。”程今朝知道宣映葭是好意，不论如何，楼犇终究是为程始平反的人，她理应感激，“替我向延姬阿姊道声贺吧，此番楼大公子立功，二房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程今朝不欲麻烦宣映葭，可宣映葭又怎么可能放心得下让她一个人回去？眼见她这般憔悴，宣映葭道：“道贺何时都能来，可我今日若是不送你回去，如何放心得下？”

“郡主不必担忧，我来接妙妙回去。”一双手臂稳稳地从身后扶住了程今朝，凌不疑有力地将程今朝一把抱起，对着宣映葭点头示意，“我们就此告辞，郡主自便。”

既然有了凌不疑相护，宣映葭也再没有了什么不放心的，毕竟，这世上最不可能伤害程今朝的男人，除了程今朝的父兄，便是凌不疑了。

待将程今朝抱上马车，凌不疑两手将她拢在怀里，细细打量着她红肿的双眸，下一秒，他温热的吻便落在了程今朝的眼皮上，让她一惊。凌不疑俯身，手掌温柔地贴上了程今朝闭着的的双眼，忽然道：“妙妙，程将军还活着。”

楼犇自以为计划天衣无缝，可是他算错了凌不疑。凌不疑这个人有着很多优点，却也有着很多缺点，而他最大的缺点，便是多疑。对于楼犇那日在文帝面前的说辞，凌不疑一个字都不曾相信。

楼犇此人在楼太傅的打压下，多年不得入朝为官，他身无功名，在外游历之时也不曾多带侍从，战乱之中，他一个无所依凭的文人，又如何能令寿春叛军余党在短短两日之内便归降于他呢？若是叛军如此容易被说服，这天下便不会有兵戈之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