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三十七章 铜牛县事

凌不疑活捉彭坤，大军征伐寿春凯旋而归，本是喜事，岂料却有波折丛生，庆功宴完毕之后，竟有军中奏报呈上于文帝，言程始勾结铜牛县县令颜忠，二人私吞两千精铜投敌叛国。

程始和颜忠皆出自寒门，世家与寒门之间不对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当日袁夫人替袁慎求娶程少商为胶东袁氏的宗妇，还惹得都城之中议论纷纷，更是有不少世家出身的勋贵决然与胶东袁氏断交，因的，不过是觉得程少商乃寒门出身之女，程氏一族微寒卑贱，配不上入世家大族之门。

为了提拔寒门所出之子，文帝当年属实是抗住了很大的压力，如今竟有人来报，说他一手提拔的寒门子弟投敌叛国，又岂能不让文帝龙颜大怒？

再者，程始也并非旁人，他乃程今朝亲父，是凌不疑未来的外舅，如今居然出了这等事情，极有可能影响程今朝与凌不疑婚事。

事出蹊跷，文帝实则相信程始、颜忠二人的品性，但如今叛国之言论来势汹汹，身为君主若是置之不理，实则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众口。越妃听闻此事，索性建议文帝按律处置程家，先令天下人服气，之后再行调查真相。

只是程家老小若要下狱，按照本朝律法，罪不及出嫁之女。程少商与程今朝姊妹二人虽还未出嫁，却已有婚约在身，不论是程今朝与凌不疑，还是程少商与袁慎，皆是已经合过八字，行过纳吉之礼的，尤其是程今朝，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六礼已过其五，从礼法上来说，她已是待嫁妇，加之以凌不疑的性子，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新妇入狱，文帝遂下旨开恩，免去姊妹俩与程家老小同罪而处。

如今程始在铜牛县生死不知，萧元漪又锒铛入狱，家里一下子失去了两个主心骨，程今朝的眼界虽胜过都城中诸多女娘，可终究也还只是个刚刚及笄的小女娘，一时竟有些六神无主。

可若是要去请求文帝让她前往铜牛县查明真相，文帝定然不允，他不欲牵扯程今朝进此事之中，本就是为了她与凌不疑的婚事，文帝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地待在都城中，安安稳稳地与凌不疑成婚，至于她的想法，虽然有些残酷，但在高高在上的皇家眼中，她的意愿实则并不重要。

万幸，她还有凌不疑。

“当日我欲出征寿春，所有人皆阻我拦我，是你一力支持我率军前线，那时你对我说，你会支持我去做一切事情，如今换做了我，也是一样的。”凌不疑握紧了程今朝的手，又抬手擦去她长睫上悬挂的泪珠，“只是妙妙，彭坤虽已伏诛，但寿春仍有余孽潜藏，若你要去铜牛县查明真相，我必然要跟着你一起去，不然，我如何放心的下？”

“可是，陛下他们都希望我们能安稳留在都城中，早日成婚。”似乎她与凌不疑都被这件事情给束缚住了，似乎他们二人唯一的使命就是成婚生子，延续凌不疑母族霍氏的血脉。有的时候，程今朝真的会很讨厌这样的生活，她心悦凌不疑，却从不愿被任何事束缚住，过着自己不喜欢的日子。

凌不疑认真地注视着她：“是你告诉我的，这世上总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东西。”譬如家人亲眷，譬如……血海深仇。

彭坤已经被抓获，但他却也不是当年孤城案的主谋。凌不疑知道，偷换军械的是雍王，救援来迟的是小越侯，借机夺权杀死老乾安王的是彭坤，他们都是罪人，却都不是他真正的仇人，不是孤城案真正的幕后黑手。

也许就是从这一刻起，凌不疑便为他与程今朝的结局想好了定数，甚至于，他其实从不曾奢望过，他真的能与程今朝一起穿上火红的喜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