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沧海】第二十四章 胶东袁氏

如今这世上数得上名号的世家大族，大多都是自前朝甚至是更为久远的朝代时，便已经繁荣起来的家族，凡是世家，无一不枝繁叶茂，无一不底蕴深厚，只除了那河东梁氏。

河东梁氏本为大族，奈何近几年来愈发衰落，族中子嗣稀少，成才者寥寥无几，如今的体面不过是靠着先辈们留下的荣光强撑着门庭罢了，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人才梁州牧，却还不是真正的梁家人，只是上一位梁氏家主的义子。

昔年，河东梁氏与胶东袁氏联姻，嫁梁氏嫡长女于当时的袁氏嫡长子，岂料，天有不测风云，袁氏嫡长子不幸早亡。夫婿虽死，可世家之间的联姻之事错综复杂，又岂是身为女娘的自己可以做主抉择的？于是，为了稳固两家姻亲情谊，梁氏嫡长女在夫婿过世之后，嫁给了她的小叔袁氏嫡次子为妻，生下一子，而这一子，也不是别人，正是都城之中远近闻名的白鹿山大才子——袁善见。

程今朝对这位梁氏嫡长女曾经略有耳闻，听闻她与前任夫婿有着青梅竹马之谊，二人琴瑟和鸣，虽改嫁小叔，却仍不忘旧人，她在都城之中也素有才名，只是自生下袁慎之后，便不怎么喜欢出门走动了，今日能在家中见到她，着实令程今朝感到惊讶，而更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位袁夫人此次前来，竟是为了替她的儿子向曲陵侯府程四娘子求亲。

是的，正是为了替袁慎向程少商求亲。

“阿姊，你瞧阿母的样子，倒是对这位袁夫人颇为赞赏啊。”见九骓堂中，萧元漪与袁夫人相谈甚欢的模样，程今朝躲在角落里，悄声和程少商说着话。

“阿母喜欢做事周全有礼，为人又有修养、懂学识的人，这位袁夫人一看就是这样的人，阿母会与她一见如故，亦是常事。”程少商对这位袁夫人的来意很是好奇，“只是，我家与胶东袁氏素无交情，也只是同那袁善见略熟一些，就连那日乔迁之宴，都还是他袁善见不请自来的。这位袁夫人怎么突然今日上门拜访了？”

九骓堂中，萧元漪也怀着满腹的疑问，问起了袁夫人的来意：“夫人今日上门，可是有何要事？”

“确是一件极大的事情。”袁夫人瞥见角落里鬼鬼祟祟的两个身影，倒也不曾觉得无礼，只觉得程家确实很会教养女儿，若是那阴森森的高门大宅里能多了这样明媚鲜活的身影，那定然是袁氏满门的福气。她看向萧元漪，“程伯夫人对于我袁氏门庭，大抵是听说过一些的。我自与善见之父成婚之后，便专心礼佛，少有顾及善见之事，这孩子也是自小便懂事，从不叫我为他操半点心，只是竟没想到，他也会特意来求我为他做这件事。”

她语气温和，缓缓道：“我来此，是为了替善见向令爱程四娘子提亲，不知，程伯夫人及曲陵侯意下如何？”

从前总爱听些市井轶闻，没想到，如今自己倒是也有幸做了一回话本子里的主人公，程少商忽然愣在了原地，直至程今朝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她才骤然回过神来，却是很快便提着裙摆跑走了。

见程少商跑了，程今朝下意识就追了上去，终于在前一道长廊的拐角处又重新见到了她，只见程少商倚靠着长廊上的圆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今朝缓步走近她，担忧道：“阿姊，你在想什么？”她顿了顿，又问道，“阿姊，你可是不愿意嫁给那袁善见？”程今朝自以为猜中了程少商的心思，便着急忙慌地开始安慰起程少商来，“阿姊，你可千万别害怕。虽然那胶东袁氏是百年世家，可素来寒门不与世家亲，我们曲陵侯府也不曾怕了他胶东袁氏的。你若是当真不喜欢那袁善见，只去和阿母说就是了，阿父阿母定然不会拗了你的意，让你嫁给那袁慎的。”

“我其实，并不讨厌袁善见。”沉默了很久，程少商才偏头看向程今朝，她轻轻道，“我也不是第一日与袁善见打交道了，他这个人其实很好懂的，若是不喜欢一个人，他是从来不屑于去搭理的。”只有日日夜夜记挂着的人，才能叫他想方设法去见上一面，而一旦见着，他便想要绞尽脑汁地去和那人说上几句话。

胶东袁氏是世家大族，族中子弟多见利益纠葛，世家大族之间总是联姻以维系情谊，而袁善见自小便看惯了父母间的貌合神离，故此从不知该如何去爱人，但即便是如此，他也有着一颗炽热的心。

此心此意，可融冬日冰雪，可抵岁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