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片草地曹衍不知道已经看过多少次，但每次都是在营帐外遥遥望着，看贵族公子们在上面奔驰。

“这是马场最小巧温顺的马。”陈允接过马夫牵来的缰绳，朝着曹衍说，“上去试试吧？”

曹衍有些恐高，但他没敢告诉陈允——说了也没用，毕竟哪有皇子贵族会在乎奴才恐不恐高的。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并没有发现六皇子如传闻一般暴戾的模样，但万一自己一不小心惹得他不高兴了，估计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曹衍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走到了小马的跟前，这是一匹通身雪白的马，虽然比起马场的其他马体型小了一些，但腿部结实有力，皮毛也柔顺光亮，看得出是一匹好马。

小马长得一副人畜无害的温顺样，曹衍稍稍放下心来，摸了摸马头，便伸脚踩上了马镫，用力向上一蹦，却没蹦得上去。

曹衍又蹦了几次，奈何体型太小力量不足，根本连马都上不去。

一旁的陈允看着曹衍小小的身躯卖力的蹦跶着，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曹衍听到陈允的笑声，以为陈允是在捉弄自己，一下子羞红了脸，不再上马，站在了一旁，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陈允见状，走过去踏上马镫，一下子就坐上了马。

看见陈允上马时的得意模样，曹衍更加确信这六皇子是在捉弄他了，亏得他拿马褂给自己时还觉得他是个好人，原来只是换了个方式折磨人罢了。

曹衍还在心里愤愤不平，突然，身子一轻——陈允居然从马上伸手把他捞了起来！

等曹衍在陈允前方坐稳，他才开口：“这样上马是不是方便多了？”

曹衍还没从震惊里反应过来，脑子里只剩下六皇子又想怎么折磨自己的念头。

等他反应过来时，陈允已经驱动马匹，慢悠悠的在草场走了起来。

曹衍看了看周围，从前在平地一览无余的草地，在马背上别有一番风味，这个时辰在这练习马术的人已经渐渐散去，只有远处还有几个将军的儿子还在被老师训练。

“你要试试吗？”

陈允拉着缰绳的手把曹衍环在前面，带些热气的鼻息在开口时呼到了他的耳朵，曹衍觉得有些痒痒。

陈允见他不开口，便伸手拉住曹衍的手，放在了缰绳上：“试试吧。”

陈允放开后，曹衍一下子没了安全感，恐高的情绪一下子蔓延上头，手抖得愈发厉害。

坚持了好一会，曹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眼前一黑，向后倒了去，恍惚中有人接住了他，那人怀里，是淡淡的栀子花香。

陈允在他身后看了半天，看见曹衍手抖得厉害时就想伸手帮他，可曹衍一声不吭，他便起了心思，正算着曹衍多久才会开口示弱，谁知这小太监宁可撑到昏倒，也不愿吭声，好在

他一直看着曹衍，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接住了他，不然这坠马可得伤的重了。

陈允抱着曹衍回到营帐中 找来了大夫查看才得知曹衍的症状是因为惧高症。

曹衍睁开眼，便看见了一旁气势汹汹的陈允，想起自己的马背上晕倒，曹衍想着定是惹他生气了，便赶紧下床谢罪。

陈允见他要翻身下床，两手一抄，便把他按回了床上，有些生气道：“你干什么呢？”

曹衍被按得有些发蒙：“奴......奴才扫了您的兴......有罪......当罚......”

陈允愣了一下：“这有什么当罚的？”

“您不是为此事置气吗？”

“我是生气你有惧高症为何不向我说。”陈允无奈的开口，“你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接住你，你会多危险吗？”

曹衍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但看着陈允关切的模样，心里六皇子暴戾的形象又被小小的推翻了一次。

“算了，我也玩够了，以后不带你来骑马了。”陈允摊了摊手，站起身来，“收拾收拾吧，日落了，该回宫了。”

曹衍点点头，看着陈允转过身，犹豫着开口：“谢谢殿下。”

陈允一边朝外走着，一边摆了摆手。

坠马事发后，陈允果然再没有带着曹衍去过马场。

这几日不是在练功台和其他皇子练习格斗，就是被水燕姑姑安排课业在书房读书。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皇子都会跟着同龄的贵族皇子和世子同教书先生一起上课，但陈允从来不去，就算上课也只会学习武术课程，因为这些让皇后头疼不已。

水燕姑姑是皇后打小的启蒙老师，陈允出生后，便被派着来伺候陈允，知道陈允的毛病后，皇后便指派水燕姑姑给陈允找来教书先生单独为他辅导，希望他能多学一些，但陈允偏偏我行我素，从没上过那先生的课，气得先生见到昭华殿便绕着走。

这几日破天荒的待在院子里，便给了皇后机会，赶忙叫来先生替他辅导，陈允闲得无事，偶尔便也听听，但先生每次留下的功课都让陈允苦不堪言。

曹衍天资聪慧，日日跟着听学，倒是学得很是认真，于是陈允每次的功课，统统都扔给了曹衍来写。

这日，曹衍正帮陈允磨墨，虽然他不会动笔写上几字，但程序一样也不能少。

没过半个钟头，陈允面对着众多功课，还是选择了往曹衍怀里甩。

突然，水燕姑姑叩了叩书房的门：“六殿下？”。

陈允皱起眉头，不情愿的打开功课，做出一副正在用功的模样，懒散的开口：“何事？”

得到应允，水燕推门进来，行完礼后，开始说道：“皇后娘娘托奴才带话，三日后皇上将在晚宴邀请百官，同日也想看看诸位皇子世子的学习进度，将举行一场才会比试，为了让六殿下夺得头衔，这几日下达了禁足令。”

听到禁足令，陈允紧里紧拳头，什么叫让他夺得头衔，是为了让他到时候不要太过给她丢脸吧…

忍着怒气，陈允不耐的朝着水燕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

待到水燕走后，陈允烦躁的拿起功课，朝着曹衍一递：“阿衍......”

曹衍看了一眼，没有接过，继续磨着墨：“殿下还是温习一二吧，宫宴......”

还没等曹衍说完，嘭的一声，陈允把书用力甩在了桌上，曹衍刚磨的墨汁有些溅出来，在他衣服上留下两个黑点。

“连你也觉得本皇子丢人吗？”说完，陈允甩了甩袖子，踏出了门。

曹衍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吓到，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早已认为陈允不是传闻中的那样暴戾，这是他第一次见陈允发这么大的火。

见陈允出走，曹衍赶忙跟了上去。

还没有跟近时，陈允像是咬着牙一般，有些冷漠的开口：“别跟。”

曹衍呆站在原地，看着陈允走远消失在眼前，他突然有些后悔，刚刚自己明明看见他那么生气，自己没站在他这边，还说那种话，一定让他很不高兴。

望了一会儿，陈允没再回来，现在他被禁了足，曹衍估摸着他是去了前院的练功台，偷偷摸过去却没见他的人影。

实在没事可做，曹衍便打扫起了书房，殿外的丫头都知道六殿下刚刚因为曹衍发了好大的火，以为是给曹衍惩罚，便都默契的站在一旁，看着他里里外外的清扫。

等他干完活儿，已经傍晚时刻了，书房的北侧就是陈允的寝殿，曹衍又朝门口望了望，还是未见陈允一点身影。

曹衍有些累了，回到房中想着歇息一会儿，反正他的偏室连接着主殿，若是陈允回来了，他也能听见。

曹衍刚拉开衣带，门便被推开了。

来人黑着一张脸，双手背在背后，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

曹衍急忙上前，行了个礼：“殿下？”

陈允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了进去，拖过凳子坐下，没有说话。

曹衍见状，走到陈允跟前，再次弯腰拱手：“殿下…”

陈允皱了皱眉头，背着的手里拿出一个令牌，挂到了曹衍拱起的手上。

曹衍抬头才看见，这是一张世子爷的出宫通行令牌。

还没等曹衍反应。

陈允撇着头不看曹衍，有些倔强的开口道：“私底下就不要这么多礼数了，我不喜欢。”

曹衍想行礼答是，想了想又收回了手，点了点头。

又是一阵沉默。

曹衍为今天的事有些抱歉，刚想开口解释，正巧陈允也有话说，两人一同开口道：“今天......”

曹衍眼神四处瞟了瞟：“殿下......先。”

陈允也有些慌乱：“你说吧。”

曹衍不再推辞：“今日之事奴才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不妥，是奴才跃矩了，今日已经自罚打扫了书房，还请殿下...消气......”

陈允听到曹衍打扫了整个书房，有些惊讶的放大瞳孔，“谁让你打扫了.....书房那么大......”说完，眼神朝一边瞥去，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但......今日...抱歉了，迁怒于你......”

曹衍摇摇头，见陈允已经气消，渐渐放松下来：“殿下是主，奴才是仆，殿下怎么还给我道歉。”

陈允听到这话，一个不乐意，焦急的说了句不是，半天组织不出语言后，无奈的摆了摆手：“算了，对了，快看我给你的令牌，为了搞定它，我可是陪叶凡练了一下午的剑呢。”

曹衍早就想问，他看出来了，这是大王爷陈柏府上的通行令，而大王爷府上常常进出宫廷的，就是他的世子，陈叶凡了。

“殿下要这令牌做甚？要出宫吗？”曹衍握着令牌看了看。

“今日可是元宵，一年一度的花灯会，陪我去吧。”

曹衍听罢，也对花灯节倍感好奇，但想到今日皇后的懿旨，有些担心的皱起眉头：“可是......”

陈允笑着靠近曹衍，伸手从曹衍腰侧环过，一阵熟悉的栀子花香迎面而来。

曹衍被吓到，有些埋冤陈允每次的突如其来：“殿下......?”

陈允替他系好了衣带，一副保证的态度说：“没事啦，相信本皇子。”

原来他是为了给自己系上衣带。

曹衍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散落着衣衫同他说了那么多话，一下子羞红了脸。

心底好像有个小种子埋了进去，迅速的生长起一丝萌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