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进了昭华殿，曹衍才明白，他从前都不算是入了宫，这真真切切接触到这些皇家人的生活，才是入宫的开始。

南苑的前院有个小小的练功台 ，敢在前院公然搭练功台的，众多皇子中，就一个六皇子了。

六皇子是皇后的第二个皇子，最幸运也是最悲惨的皇子，幸运的是，生来便是嫡出，享受着比其他皇子都高的待遇，悲惨的是，上头还有个嫡出的哥哥，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早已立了太子，而他，只能待到大哥上位，做个闲散王爷。

而这六皇子 ，显然没觉得自己悲惨，倒是还有些乐在其中。

昭华殿的掌势姑姑水燕一路领着他向前，进了主殿。

“水燕姑姑？”曹衍不得不叫住了她。

“何事？”水燕停下侧目看向了他。

“咱们为何朝主殿赶，不先去后院安置一二吗？”

曹衍以为是要赶鸭子上架，心里还在诧异这六皇子也太不当人了些。

“曹小公公莫急，我这带你去的，就是你之后的住处。”水燕移步向前走去。

曹衍只好跟上。

进了主殿才知道，要住的地方，竟然是主殿的偏室——一般用来通房的丫头睡的屋子。

“这...”曹衍有些惊讶。

看见了曹衍惊讶的神情，水燕姑姑开口解释道：“殿下从不用通房丫头，你在这住下，只管随叫随到的伺候他罢。”

曹衍听罢，才缓过神来，应了声好，进屋子收拾了起来。

水燕嘱咐了一些六皇子的日常所需，便去忙了。

曹衍四处看了看，偏室果真未曾使用的样子，虽有人定期打扫，也只是简单清洁表面了罢，柜子里还有薄薄的积灰。

曹衍出门打来水，清理过后，简单的把日常的行装放进了柜子。

听水燕姑姑说，六皇子午膳后去了皇家猎场，待到晚膳时间，才会回来，曹衍需在那之前，在主殿门口候着。

差不多时刻，曹衍拉拉身上有些不太合身的昭华殿宫服，候在了主殿门口。

不一会儿，宫门口响起了脚步，规律的踏着，转眼，坐着宫轿的六皇子，出现在了他面前。

曹衍纳闷，这六皇子向来喜欢打猎和策马，一回这宫中，便像没了腿似的，处处都得坐轿子。

想着，曹衍不敢怠慢，忙上前伸手，扶陈允下来。

“叫什么名字？”六皇子撑着曹衍的手，站了起来。

“奴才姓名曹，单名一个衍字。”曹衍低头没再看他。

陈允轻皱起眉头： “啧，难记，以后便唤你阿衍了。”

“谢殿下赐名。”曹衍继续低着头。

陈允看他低头一本正经的模样，戏谑的勾了勾嘴角：“进殿。”

此后，在昭华殿待上的几日，曹衍已经渐渐摸熟了陈允的作息——晨时起伺候他梳洗用早膳，陪他到书房看书，午膳过后便是去猎场，曹衍到了猎场就在帐外候着，等陈允猎够了，再伺候他换衣回宫，倒也没阿冉所说得那么可怕，曹衍渐渐开始怀疑这些传言的真实性。

接连几日下来，曹衍倒是觉得这六皇子有些无聊得紧，日日如此，也不见腻。

开春的紫禁城，也是最忙碌的时候，各宫娘娘皇子们都在筹备新季的穿衣和用度，昭华殿也不例外，这日，水燕姑姑找到曹衍，让他抽出时间量下殿下的尺寸，交给尚衣坊给主子做新衣服用，从前这些活，都是六殿下的奶娘做，现在，轮到曹衍了。

这日，伺候陈允更衣的时候，曹衍便开口：“殿下，尚衣坊筹备开始做新衣服，请允奴才给您量量尺寸。”

陈允看着曹衍，这个小太监看起来比他小上很多，来时就不怎么开口说话，自己吩咐下去什么，他就做什么，倒是话少能干，想他这般大的时候，还在御花园和宫女太监抓蟋蟀玩呢。

“之前不是量过了，怎么还要量。”

“殿下日日都会长高，昨年的尺码早应该不合适了。”宫里小皇子的尺码都是三月一测，因为圣传六皇子暴戾，宫里几乎没人敢去测六皇子的尺寸，每次尚衣坊制衣，都得兜兜绕绕找六皇子的奶娘问，后来奶娘出了宫，便没处问去，后来便变成了半年一测，后来几次的衣服陈允穿着都有些小，发了火，把尚衣服制衣的管事一人赏了二十大板，从此之后，尚衣坊每次便通信给水燕姑姑，再由水燕姑姑交代下去，最后拿出测好的尺寸来。

陈允当然知道其中的程序，他就是想同曹衍说说话，自己亲自选的小太监，竟然是个“小哑巴”。

陈允张开双臂，点头示意了一下曹衍，曹衍拿来软尺一步一步开始测，测到腰身时，曹衍不得不双手环上陈允的腰，靠近他，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

量完尺寸后，陈允看他准备退下，便叫住他：“今年多大了？”

曹衍不解——就为了这个把我叫住？

“回殿下，载过十三日奴才就十五了。”曹衍低头回到。

“我马上16了，你竟然同我差不多大。”陈允坐下，手托起下巴，打量着曹衍，少年体型很是瘦小，明明十五岁的年纪却看着像是十二三的模样，“你会骑马吗？”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曹衍听到是心里还是咯噔一下，想起来小太监说周坊的事，愣了两下，开口道：“...奴才不会...”

“明天去猎场我教你骑马吧。”陈允看见他眼里闪过的慌乱，饶有兴趣的笑了笑。

“是。”曹衍松了口气，不是让跟着马跑就行，不过这个皇子当真奇怪，教他骑马 ？难道是为了更好的折磨他？倒是传说中六皇子能做出来的事。

第二日，曹衍照例跟着陈允去了猎场，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宫服，总是走两步就得拉扯两下。

晚些时候，曹衍想起昨日陈允说要教他马术，看向马场驰骋的陈允，在心里默默欢喜他定是忘了去。

待到差不多的时辰，陈允回到营帐旁，曹衍伸手递过去了换洗的衣衫，陈允没有接过，只是对着身旁一起骑马的少年耳语了几句。

不一会儿，少年带着一套马褂走了过来，递给了曹衍

“试试，合身吗。”陈允示意曹衍穿上。

曹衍愣了一下，心想还是没能躲过这劫，走到屏风后，换起了衣服。

很奇怪，很合身，就像替他量身定做的似的。

“怎么样？”看着走出来的曹衍，陈允满意的打量了一番。

“回六皇子，很合身。”曹衍低头答了一句。“像是......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陈允眯逢着眼：“我用眼睛量的，厉害吧。”

曹衍被六皇子逗笑，低头掩嘴轻笑了一声。

“走吧，我教你。”陈允撩起营帐的门帘，向着曹衍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