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8)

啪——晚上起风了。段柏文惊了下，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办公室的窗没关紧，被风吹得晃晃悠悠。

他放下手里的笔，起身走到窗前，把窗关上。屋里顿时弥上一阵暖意。

徐老师注意到他的动静，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钟，不早了，便出声说:“回去吧，柏文。”

“没事，我还差一点就批完了，老师。”段柏文笑了笑，回到座位。

徐老师坚持道:“晚了，家里人得担心了，回去吧，这里有我。”

家里……

段柏文迟疑了片刻，想到了什么，心顿时豁然了，“好，那辛苦老师了。”

说完便回身去拿椅背上的书包，往肩上一甩，走了。

天暗下来了，初冬的校园仿佛裹了张薄薄的网，有点湿湿的凉意。

因为成绩出众，段柏文几乎每天都会放了学留下来，帮任课老师批卷，改作业，几年下来了也没厌倦。

在学习上，段柏文向来精益求精。这样的孩子也不用老师操心。

但，只有他清楚，他自己在掩饰什么，而有的人是掩饰不掉的。

手机不知道第几次响了，他从兜里掏出来的时候，眼睛一瞥…

28个未接电话。

他不禁皱了下眉。电话接了起来，没说上一字，就听到董佳蕾嚷上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带不带我去医院？”

“没时间，抱歉，”他一向软柿子，即使她再怎样，都不动气，“学习忙。”

“忙忙忙，整天忙，就没个休息的，你跟你爸一样都，……”

大概是批卷子有点累了，再加上她嗓门大，吵得人烦躁，段柏文没再听她啰嗦，直接把电话挂了。

晚上七点以后，附近的车就没见几辆了，对面的楼盘刚开发没多久，还没人住，窗户像一个个洼进去的黑窟窿似的。楼下的门面房也都空着。

公交车站就他一人，广告牌冷白的光打得有些不适，他找了个凳坐下，在手机上倒腾一阵后，松了口气。

他看上去很累了。

趁等车的空隙，又给董佳蕾拨了个电话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才接起。董佳蕾似乎还在气头上，二话不说数落他一顿:“刚才挂什么电话呢？不打算回来了？”

他点一点头，淡道:“嗯，今天不回来了。我帮你在网上约好了。”

“……”

“明天上午九点，带好身份证和医保卡，曙明医院。”

董佳蕾愣了半晌，电话那头好久都没个声儿，段柏文这次没挂，坐着慢慢等。路口的红绿灯闪了起来。

“行…”

她声音微哽，后面也没说了，两人本身就没多少话题，段柏文就把电话挂了。

他把包抱在怀里，在凳上坐了会儿，看着对面空空的楼房，心里有了点想法，想等到明年，高考结束了，在郊区租一套房子，不用很大，就两个人住。

公交车在眼前停下了，门敞开了有一会儿了，似乎在等他。

他上车后对司机道了声谢，便往里头走去。车上没几人，找了个后排靠窗的座位坐下，靠着边上打算打个盹儿。

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有一些，它发生过了便是一辈子。

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