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9)

“妈妈……”

“妈，……”

空寥寥的病房内传出一声一声揪心的叫唤，颤抖着，无助的。

小孩怎么会想到，就在不久前，床榻上这位面色恍白的女人仍睁着一双同他一样漂亮的眼睛望着他。

对他说；

对他笑。

现在想想，像做了场梦一样。现在，梦碎了，他醒了。

谁又能想到，今天是这个孩子的生日，谁能想到呢。

却经历了人生中的一起大落。小孩紧紧攥着女人苍白的、失了血色的手，将那一根根手指软软地缠紧了。

眼泪不自觉地往下掉，纵使不久前女人曾说的，“男子汉不落泪”。

小孩哭到抽搐，她也没再醒来，也没睁眼看看，似乎这个世界早已与她无关。

“妈妈……”

男孩最后一次叫了她一声，便虚弱地趴在她冰凉的掌心上睡着了。

希望还能回归梦境。

窗外的雨下个不停，雨点吧嗒吧嗒地砸在窗上。男孩醒了。

床上的女人仍没有醒，唇色比之前更惨淡了，她身上传来的冷使男孩不禁打了个哆嗦。男孩把脸别了过来。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枯枝似的立着，不声不响。

男人看似平淡的脸上洋溢着微微的悲伤，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爸爸……”小孩轻声细气地唤他，他似乎听见了却没低眸看他一眼。

男人似乎从鼻腔里叹出一声气，哑道:“秀梅啊，……”

叫她的时候往往会拖一点音节，仿佛是种习惯，又好像有太多太多太多的话要对她细细道来。男孩静静地望着他。

“你走吧。”

“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他说得慢极了，中间停顿半晌，那双褐色的眼珠定定地望她。

男孩等了等，等了好久，却再没听到他任何言语。

后来，男孩记得，那些人抬走了母亲，去哪他不知道；

父亲带他到了一个很大很空的地方，那里有间小门，他没带他进去，一个人进去的，跟着一位穿黑色长袍的人；

再后来，男孩又一次看到母亲的笑容时，是被刻在了灰黑的碑上。

他再没有哭过。

母亲走后，父亲像变了一个人。白天很早就出门了，晚上极晚回来，有时候甚至一夜未归。慢慢的，男孩学会了一个人。

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学会煤气的使用方法；

一个人学会烧饭；

一个人睡觉；

……

他会了不少，可他似乎忘了一件事，——他才三岁。

直到有一天，父亲带回来一个女人，彻底地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女人刚进家门的时候，男孩有一瞬间厌恶她，她浑身充斥着陌生。

他就像一只小狗，听到开门声后，目光从手里的相片警觉地移到玄关。

女人正扶着父亲的肩咯咯咯地笑，似乎不久前听到了什么搞笑的事。父亲弯腰递了她一双崭新的拖鞋，并在她脸颊上留下一吻，用陌生的温柔语气说:“饿了没？”

女人撒了个娇:“嗯~”

她长得没有母亲漂亮。波浪卷的长发泄下来，画了很艳的妆，穿了件黑白色的短西装，露出一截完美的腰身。

女人望了客厅一眼，目光在男孩身上定了一瞬，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微微皱着眉凑父亲耳畔小声嘀咕着什么。

也不知道她说了啥，父亲一听，方才和气的脸一下拧了起来，目光直直地望过来，似乎很生气:“烧饭了没？”

男孩愣了愣，还没等他有动静，男人又嚷上了:“——还不快去！”

小孩不敢吱声，默默放下了手中的相片，绕过两人，朝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