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John和高寒的正式见面，是在一个周三的下午，午休完毕的人们已经回到了忙碌的工作岗位，寒夜咖啡厅内没有一个客人，此时的高寒正埋头专心捣鼓咖啡机，想要研制一款新口味的咖啡来招揽客人。

这家咖啡厅是高寒最近新开的店面，他本意是想让自己有事情做而忙碌起来，这样就不会去在意阿精的动向。而且自他知晓父母抛弃他的真相，彻底打开心结后，也逐渐发现了人世间的温情与浪漫，他也慢慢的爱上了这座有阿精所在的城市。与八号当铺的冷寂不同，人间是充满欢笑和泪水的地方，与人类接触久了，高寒也更加懂得了人情世故，再也不是那个冷漠傲慢的黑暗之子，甚至有的时候，他也会羡慕人类那种短暂而幸福的一生，于他来说，有父母和爱人子女陪伴，就是人生中最大的幸福。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John推门进来，迈下层层阶梯，走到及腰的咖啡吧台前，笑容温和的朝高寒打了声招呼。

高寒抬头，看到来人是他，愣了一瞬后，就神情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白先生光临小店，真是莫大的荣幸，来杯咖啡吗？”高寒垂下眸子，继续着刚才手中的动作，随后将一杯新品咖啡推到John面前。

“叫我John就好。”

高寒对John报以一笑，点点头应道：“好！”

高寒看了眼吧台桌面的咖啡，继续对John说道：“这款是本店的新品，先请稀客品尝，不足之处还请指点。”

John环顾了一圈店内的装修风格，多以蓝色为主调，有种静谧而孤独的感觉，足以看出高寒的内心，是多么的孤单寂寥。John端起桌上的咖啡，轻抿了一口，入口苦涩而浓香，回味甘甜。垂下纤长的睫毛，目光盯着咖啡杯里的拉花，John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笑着说道：“新品咖啡，其实是准备给阿精第一个品尝的对吗？”

心事被说穿，高寒显得有些窘迫无措，但面上却未表露出来，只是眼神闪了闪，随即看向了别处，暗暗咬了咬嘴唇。

听John这样说，就好像他在觊觎别人的女朋友一样，那是凡人才有的人性的劣根，而他才不屑去做这种插足别人感情的事情，虽然看到阿精和John在一起，他的确有些在意，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店内安静良久，高寒迟迟没有回答，John也不在意，再喝了一口咖啡后，John又开口道：“我看得出来，你很在意阿精。”

“你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这一次，高寒回答得很快，眼里带着丝高傲和不屑，答案也掷地有声，显然对这回答并不心虚。

听闻，John失笑，抬眼看着这个二十多岁情窦初开的大男孩，看来这个曾经不可一世的魔鬼之子，现在被阿精教育得很好，难怪他一回来，阿精就对着他一通炫耀，确实是做出了一番不错的成绩。

“笑什么？你不信？”

John摇摇头，声音温和的开口道：“不是不信，是你没必要和我承诺什么。你在意阿精，这是正常的表现，无需介怀。”

“正常？”John的话，反倒让高寒摸不着头脑，难不成人类之间流行的“绿帽子”，博爱的天使竟喜欢抢着戴？

看出了高寒的质疑，John笑着同他解释道：“阿精引导你学习世间的感情，于你有启蒙之恩。你愿意放下敌意让阿精接近，说明你本性良善易于教化。与阿精接触了这么久，你做出的改变也足以说明阿精在你心里的地位。但你仔细想想，阿精教会你的那些感情里，你对于阿精，又是哪种？”

阿精曾说，人类最珍贵的感情有三种，分别是亲情、爱情和友情。他对阿精，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感情，在人类的世界里，应该被定义为爱情，而他对阿精和John在一起后的种种表现，都像极了吃醋，可John为什么还让他仔细想想？难道是他误会了什么？

“你在意阿精，但不足以说明你爱她。”John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淡然的说出了这句话。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引导高寒正确的认识自己的感情，不要陷入误区做出追悔莫及的事情。毕竟八号当铺是以欲望交易的地方，他作为当铺助手，更容易被邪恶气场侵蚀而迷失本性。

“什么意思？”高寒眉头紧蹙，盯着John的眼睛，想听John给他解惑。

“吃醋是在意一个人的表现，而不论是亲人之间、爱人之间还是朋友之间，都会有吃醋的时候。”

“你是说……吃醋，不一定是因为爱情？”高寒突然恍然大悟，这些日子的纠结，此刻都悄然释怀。虽然他没有那么懂人类的感情，但是隐约觉得，他对阿精，说不上爱，所以当他出现吃醋反应的时候，把他自己也吓了一跳。如今仔细想来，他和阿精，更像是朋友间的关系。

“嗯。”John点点头，继续说道：“比如阿精对你来说，是人生导师，亦是朋友知己。你从小生长的环境不足以让你结交朋友，碰上像阿精这样懂你的，你就把她当成了唯一的知心伙伴。所以我的出现，才会让你耿耿于怀。你觉得你唯一要好的朋友与我的关系更为亲密，而自我出现后，阿精找你的频率就下降了很多，所以你觉得阿精正对你渐渐疏远，让你产生了危机感，跟踪我们又不愿意露面，只能暗自吃醋消化情绪。”

五指不自觉的扣着杯子，力道越来越大，跟踪的事情被当面点破，高寒面子有点挂不住，但即为事实又不好反驳，只能尴尬的扣着杯子佯装镇定。

某处空旷的广场上，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相隔了十余步距离正在无声对峙，空气安静得仿佛凝结成霜，只剩暗涌的气场在相互较量。

韩诺一脸冷漠的望着阿精，纵使眼前站着的，是他相伴了一百多年的伙伴；纵使曾经深深爱过，现在的他已全然不记得爱的滋味，亦不会和已为对手的她再有纠缠。

“韩诺，你不能这样！你这是助纣为虐！”阿精蹙着眉头，开口就是一顿凌厉的指责。

盯着韩诺这张万分熟悉的脸，阿精竟然感到了一丝陌生，虽然他很早以前也是这样的性格这样的脾气，但那时候他们仍属于同一个阵营，有着相同的目的，不像现在为了各自的使命而争斗不休。有时候阿精也会忍不住在想，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由并肩同行变成背道而驰，慢慢渐行渐远，再也找不回曾经熟悉的彼此，仿佛在不知不觉间，二人脚下已然裂开了数万丈鸿沟，只能遥相对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