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冰

加丘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白色外套领着我出了门，坐上红色跑车时觉得俩人更像去度假。

早上出门时里苏特刚好回来，他让我把枪带上，其实我觉得我用不到，我的技术不重伤我自己都算不错了。

但的确很无聊，加丘像带我出来晒太阳，我坐在车子上等他，旁边的小孩路过指着车子和车子上的我浮夸地说这辆跑车上有个亚洲佬，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把头转过去，骂了句脏说关你屁事，低头认真看自己被咬秃的指甲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加丘回来，把一个文件放在我腿上，我打开看都是孤儿院的详细资料，我说要不是亲眼看你近了钟表店我还以为你去抢劫情报局了。加丘不屑地啧了一声说资料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先把关于孤儿院的取出来。

又去了很多地方，我有时下车有时坐在车上，但基本上都在发呆，直到加丘坐回来说带我去吃饭，我早上就吃了半个小面包已经饿到瘫在椅子上，但是到餐馆的时候我问加丘我说你一定要在意大利带我来法式高级餐厅吃饭吗？这里菜又少又贵又不好吃，加丘说可是你埋单啊。

我埋你个大头鬼埋单埋单。

但结果因为我穿了个大裤衩不让进，被拦下来的时候我真的感觉很丢人，加丘同样很无语，看上去挺想拍死我的，我也很委屈啊，我总不能穿裙子吧。

最后我带着加丘去我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餐厅吃饭，穿着花围裙的老奶奶热情的从柜台前出来和我打招呼说哎呀好久没看到你来了，捧着我的脸亲了一下问我去哪里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家里出了点事没来学校，她拍拍我的手背说回来了就好。

她笑眯眯地问我是老样子吗，我点头回应，又转过头问加丘他呢，他点了招牌套餐，婆婆说我这次和男朋友一起来啊，加丘想说什么被我抢先一步挡在身后，我摆摆手说我们只是朋友，婆婆有点可惜地说是这样子吗。

我和加丘靠墙坐下。

加丘用手撑着下巴指着自己眼睛问我那老太婆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我说没有啦，他们对我很好的就像女儿一样，肯定会希望我找个帅小伙在一起。

加丘顶了顶腮，收回手靠在墙上把视线移向窗外。

婆婆把餐端上来时我笑着说谢谢并给了小费，加丘一副看外星人的眼神看我说我笑得好怪，我白了他一眼说这叫笑的甜好吗，加丘喝了一口冰水拿起餐具，他说你对外人都这样？我狠狠瞪他说我只对熟悉的老人这样。

加丘说普罗修特？

我说他不配。

我和加丘吃饭习惯都很好，话不多也不会发出响声我在切牛排带筋的一部分，说实话我是不喜欢筋和软骨的，切还切不烂，用力得整个桌子都抖起来，加丘抬起头万分无语地瞪我，我甚至已经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他会怎么骂我，我抬起手又放下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叉起那块牛排送到加丘嘴边，我说你尝尝呗，这家黑椒酱是特色。加丘愣了两秒，什么也没说咬住我的叉子。

加丘抬头与我对视，我突然觉得脸有点发烫，讪讪得叉子放在盘子旁边，我没看他我说好吃吗，他轻“嗯”了一声。

“你不吃带筋的肉？”他问我。

“嗯……对……”我像被空气噎到了，心不在焉地回答，只记得刚刚加丘咬住叉子时金属振动发出轻微的响声。

夏季中午的那不勒斯有点热，我和加丘一起走进一家打印店，我还是坐在门口吹空调吃冰淇淋，要不是穿的不正式我还真像一个偷懒的门童，别人进来的时候说一句“欢迎光～临”。

我还在脑海里模拟，面前走过一个人，我习惯性地看了他一眼，伴着空调风吹过来的是他身上的气味，汗臭味和烟草味混在一起，胃酸猛地涌上喉咙感觉食道被灼烧，我眼泪都被辣出来呕了一声。

“出什么事了吗这位小姐。”他把圆帽拉低，把我笼罩在他的阴影中。

“不要紧……咳，可能是中暑了咳咳……”我一边猛咳一边回答他，硬生生把两滴眼泪咳出来。

“是吗？现在的天气的确还有些热，就应该待在凉快的地方才对……”他像是自言自语，推开门走出去。

他一走出去我就冲上楼找加丘，正好碰到他下来，我的脸和他凑得很近，他一脸见了鬼说怎么了，注意到我眼角是红的问我哭什么。

我说刚刚有个y君子走出去了，他是替身使者。

他听罢拍拍我的头说快走。

我一出门就指了指前面穿正装带圆帽的男人，他正在上一辆皮卡的副驾驶，加丘和我赶紧上车跟紧他们，那辆车正好错过红灯。

车子跟着皮卡行驶，我翻动文件袋中各所孤儿院的位置和信息，最终找到附和现在道路走向一所公办孤儿院，国外的孤儿院都是公办。

加丘换了档，我坐好知道要加速了，现在正午的太阳刺得我睁不开眼，好歹能看看周围，建在偏郊区的位置，周围有田野，随着车子的行驶田野的面积越来越扩大，如果不是在跟着敌人我觉得现在肯定是很惬意的，在那不勒斯的正午，吹着柠檬味的风。

皮卡驶进了有着十字架的尖顶建筑孤儿院里，加丘把车停在路边，我和他一起下车。走到门口时看到守卫正站在那里，加丘拽着我的手腕往前走假装路过，房子后面是广阔起伏的田野。

这所孤儿院挺大的，虽然隔着栏杆看不到全部，但里面有一个湖泊。

加丘很迅速敏捷地翻墙进去，他隔着栏杆看我，我也赶紧握住有点生锈的细铁柱开始小心翼翼慢吞吞地爬，我跳下去的时候有点腿软，里面比外面矮一点，我脚落地的时候感觉人都要给震麻了，加丘啧了一声说你小声点会死是吧，我皱着一张脸我说我也不想啊。

我和加丘往里面走，听到孩子们在上课，不同年龄段的孩子们聚集在一个教室里，有的在认真听，当然也有的在注视墙上脱落的墙皮，窗外飞过的小鸟，或是女老师高耸的*部。

加丘往我脑袋上拍了一下说别发呆，简单绕一圈就离开，我说好。

我觉得这里像中世纪的庄园，被乡田围绕，有很多建筑，教堂大树湖泊，天地和牲畜，我听到牛羊的叫声。

我指教堂旁边看似是草料场的仓库，我说毒品在那里，加丘还没来得及回应我我突然猛地拉住他手臂。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我皱着眉看他，加丘拉着我转身说快走。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我本来能感觉到制毒点在哪里的但是我现在感觉不到了。”

“我的替身失效了。”

加丘立马叫了一声“白色相簿”，没有反应，他说快走他妈的。

“现在是夏天对吧加丘，夏天的正午对吧？”

我呆愣愣的看地上两人的影子，我说这是替身攻击，加丘，我们的影子不在脚下，一切都变了。

温度骤变，我连打了几个喷嚏，一瞬间刮起大风，狂风掀起我的头发胡乱拍打，叶子从树枝上掉落，从一片增多到像施了魔法，太阳被厚云层盖住，天空开始落下雪花，笼罩着阴霾。

我抱着手臂直打哆嗦，一边发抖一边观察四周，我说应该有出口。大树变得干枯无力，被风折断砸向我和加丘，加丘抱住我往湖边跑险些被压住，湖面已经结冰了，现在和刚才已经变成了两个地方，这里是严寒至极的地狱，我不敢想我们无法在一定的时间内出去。

加丘把他的薄外套过在我身上，我想说不用这样，他说别动，老子就算没穿衣服也比你晚死。他抱住我，两个人紧贴着身体保住身上的温度不被冷空气带走。

加丘骂我叫你别来你他妈偏要来，我冷的嘴唇发抖给不出回应，身上很多地方被冻得麻木，腿一软加丘抱着我坐在雪地里。

“别他妈觉得困，困了也不准睡！”

我仰着头眼神空洞地轻喘着气，看着加丘模糊的脸，我听到他在吼我，心里想就不能温柔点吗，好歹能把我吓醒。

我的替身失效了，我和加丘的替身都失效了，我被冰抱着倒在了冰天雪地当中，我会被雪覆盖，冻死在夏天，那是我们逃不出去的结局。

如果我没有替身，我现在会怎么样，又会干什么，我会失去人们所羡慕的“天赋”，我可能连二本都考不上，我可能不会出国留学来到意大利。我想，我可能会去教小朋友打架子鼓，我可能会组建一支乐队在地下演出面对寥寥无几的观众盼不到出头。

我想我会成为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

加丘咬我嘴唇，他叫我别失去意识。我们的身上都好冷好冷，只有彼此呼出的气是微热的，加丘紧紧抱住我，我的手似乎抬不起来了。

如果我没有替身，我可能一辈子都待在家乡，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那不勒斯有多美，我遇不到他们，我不会认识暗杀组，我不会被加丘抱在怀里。

我的一辈子会变得很短，像十分钟那样，但也能变得很长，像这十分钟。

如果我没有替身，我不会死在这里，

即使我有替身，我也不会死在这里。

我按下扳机对着自己的大腿开枪。

我哭着发出惨叫，鲜血染红我和加丘的裤子，我的眼泪被冻在眼眶中流不出来。

“冰，加丘！冰面，打破冰面！”

我嘶哑着声音说，我费力地直起上半身对着结冰的湖面开枪，我说把冰层打碎跳进去！

加丘没有犹豫抱着我走到湖中央，我对着冰层连开了好几枪直到发不出子弹，我跪在冰面上用力锤冰层，加丘把我推到一边说别碍事，然后比我用力得多地锤向冰面，随着裂痕被打出来我看到的是冰面上的血迹，我和加丘两个人身上被冻得乌紫，随着一下又一下的拳头打在冰面上，溅出去的不只有冰渣还有血沫。

我忍不住哭，即使眼泪流不出来，我哭着叫加丘的名字，我说没有替身我都不相信我自己。

“别他妈哭了大傻逼！老子什么时候没信过你！”

加丘一边骂我一边打碎了冰面，高冷得刺骨的湖水涌上来，加丘把浮在水面上的冰块搬到一边，我看到他的拳头血肉模糊。

加丘抱着我跳进湖里。

不是想象中的寒冷，反倒很温暖，我紧紧搂住加丘的脖子，两个人重新浮出水面，加丘喊了一声“白色相簿”，他背着我站在冰面上，身体开始回温，腿的痛感开始加强，眼泪不断流下来，身后有人开枪被白色相簿的无声哭泣反杀回去，加丘轻声对我说走了。

加丘，我脑海里都是他的名字，我放下心来靠在他背上，我像他相信着我那样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