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司商

季挺这次回去，虽说是顶着他爹的名头撒了个谎，但也是立了功，而且亓琨也替他说了好话。季严骂了他几句，其实心里头也挺高兴。

季挺得了乖，这两日过的也算悠闲自在。

亓琨面无表情瞟了他一眼，“有事说，有屁放。”

季挺吞下嘴里最后一口苹果，“我来送个信。”

亓琨给他一个催促的眼神，季挺才慢慢悠悠道，“吾商说后天去不了你的成年礼，让我代他像你说声抱歉。”

亓琨想了想，“叶暮？”

季挺点点头，“你也知道，他一向就是个老古板，每年这个时候他都要戒荤戒宴一个月，祭奠先司战和他妹妹。”

亓琨这才想起后天也是先司战沈知的祭日。

“他怎么会让你带信来？”

“他本来是自己来的，路上碰到吾父，吾父跟他是旧年相识，就邀他去我家坐会，顺便让我跑个腿。”

亓琨点点头，也许是为了印证某个猜测，“走，去你家，说起来我自出生以来还没见过吾商呢，他也是我的长辈，应该拜见一番。”

季挺“啊”了一声，“就不能休息会？我刚跑来啊。”

亓琨一脚踢他屁股上，“去，累不死你。”

司商叶暮是出了名的一根筋，那真是刚正不阿，从不曲意逢迎。就算在吾上面前也是有一说一，在朝中得罪了一大批人，却生了副慈眉善目的脸。

亓琨表明来意后，叶暮见了一礼，“劳烦吾王亲至，是我怠慢。”

亓琨赶紧扶他起来，“使不得，司商是我长辈，不必如此客气。”

叶暮也没拒绝，“因私事不能赴吾王成年礼，还请吾王见谅。”

亓琨摆摆手，“吾商言重了。先司战的祭日自然更加重要，吾商倒是提醒我了，生日宴不过是个虚名，不值得如此大张旗鼓。”

叶暮眸子里几分赞赏，“吾王有如此心性，实是我大泱之福。”

亓琨笑道，“先司战能有吾商如此挚友，大泱能有吾商如此重情重义之人，才是大泱之福。说来惭愧，大泱王朝，这么多年竟只剩吾商肯花心思在先司战祭日之事上，这本该是大泱中人都该铭记的一天，想来都是因为我的生辰，实在是不应该。”

叶暮道，“并非是祭他一人，也是祭吾妹，祭吾将，祭沈府众人，也非是唯我一人祭，我不知别地如何，总之秦郡合郡千人，每人都会为他放一盏灯，照他在天上的路。”

“这样看来，我大泱满朝官员，竟没一个人比得上秦郡百姓。”

叶暮点点头，有些意外亓琨竟然如此明事理，忍不住继续说，“大泱王朝藏污纳垢，沈知虽然拐了吾妹，是个混人，却有一副好骨，比起现在朝中有些蛀虫好了太多。”

亓琨听说过先司战与才女叶倾的传奇故事，心里头倒是对这位“混人”多了几分钦佩。

叶暮接着道，“倒是扯远了，我送了把剑当做赔礼，不知吾王可看到？”

亓琨一愣，“可是剑上挂着白穗的那一把？”

一直没说话的季严插嘴道，“不会是你收藏的那把‘刃风’吧？”

叶暮点点头，“不错，这剑是先上赐给我的，算的真正的削铁如泥。我思来想去，做了好一番犹豫才舍得拿出来，现在看来也算是送对了人，吾王可要好好收着。”

亓琨第一次见到说话这么坦白的，忍不住一笑，也不客气，“那是自然。”

季严“哼”了一声，“你这家伙，当初我找你要了那么多次都不给我，现在倒是轻轻易易送了人，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竟比不上吾王。”

叶暮哈哈大笑，“你找我要我自然不给，吾王又没找我要，我偏要给。”

季严脸一黑，“当初不知道是谁吃扁，丢了妹妹不说，还赔了秦郡。”

季挺向亓琨使了个眼色，亓琨忍住笑意起身告辞。出了门，季挺才松了一口气，“吾王，你看看这两老古板，我有时候真怀疑他们是怎么建立的友谊，上一秒谈笑风生称兄道弟，下一秒就可以杀父之仇夺妻之恨。”

亓琨眼里笑意未散，“我倒是觉得有趣的很。真正的朋友不是相敬如宾，而应该是吾商与吾政之间这样，话说的越肆无忌惮，恰恰说明越相信对方。”

季挺叹了一口气，“那吾王一定是非常信任我。”

亓琨拍了拍他的脑袋，“滚你的吧。”但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只是下一秒又收敛了笑意，“季劲柏，你说，先司战之死，到底有何隐情？”

季挺本想说亓琨想多了，但又觉得这是句废话。他们都清楚比起大泱中人人人皆知的正史，百姓之间欲言又止的才更像是真相。

因为某些时候，真相才需要掩藏。

亓琨脑子里转着的，都是从小到大听到的故事。

十二年前，棘人伐泱。大泱战士生来异骨，无奈棘人数量众多，几番交锋也没讨到什么便宜。

棘人首先把目光放在了秦郡。秦郡地处边界，又交汇三地，是极重要的枢纽。先司战沈知率神铁全军誓死守护秦郡。

秦郡是沈知的地盘，在自家地方打别人，虽人数悬差巨大，也有一定优势，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先上曾经亲题“百年战神”牌匾赐予沈府，因为沈府有神铁军。神铁军是大泱百姓的精神信仰，是不倒的旗。

几个月的持久战让棘人多了不少心眼，神铁军再神，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加上秦郡距离王城路程遥远，粮草运送途中总遭阻截，秦郡的情况日益危急。

军心不稳之际，亓宇亲临秦郡用以巩固军心鼓舞士气。

秦郡上下一心，兼顾多方面求制敌之计。沈知一方面派人亲自帮助粮草监军秦九护送粮草，另一方面决定铤而走险，以自身为诱饵，率神铁军全军诱敌深入，利用对秦郡奇特地貌的熟悉将棘人包围，沈知约定飞鸽为号，见飞鸽即前往支援。

那一天的苍莽远空下，神铁军全军五百一十九人，由司战沈知，司将沈帱带领。跨马远去，身后是浩浩荡荡的数万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