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处的亭子里,正在对弈的两人也已是迟迟没有落子。
待到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空中,袁善见把手中的黑子扔回了棋盅里,负手到了亭边,向山路上那辆轺车看去。
那抹浅蓝色的纤弱身影就像是安了磁石一般,牢牢的吸引住了他的视线。
袁善见嘴角一勾,摇着手里的羽扇提步便出了亭子。
“子晟兄,我像是看见夫子了,近日夜里多雨,湿寒颇重,夫子腿脚不便,山路又如此难行,我作为弟子正该去迎迎他才是,就先行一步了!”
话音还在空中回荡,转眼人却已走出去了好远。
徒留一身黑衣黑袍的凌不疑端坐于棋盘前,摩挲着手里光洁如玉的棋子,一双鹰隼般的眸子毫无焦点,不知在想些什么。
端着茶盘回来的梁邱起还没来得及疑惑亭里怎么少了一人,就见自家少主公唰的一下起身,剧烈的动作险些掀翻了棋盘。
“少主公?”
“独坐在此也无甚意思,不如也去迎迎皇甫先生。”
凌不疑抚了抚自己衣袍上的褶皱,身形挺直如一颗永不弯折的凛凛雪松,冷冷扔下一句话后,便大步朝山下走去。
不配为人的梁邱起默默放下手里的茶盘,跟了上去。
山道上的姣姣她们也停了下来,皇甫仪一身农夫打扮,眼角发红,打量了一下她们的轺车后,目光落在了姣姣和嫋嫋两人身上。
“你们便是舜华的侄女吧?”
姣姣两人对视一眼,看向这即使身着麻衣也掩不住满身儒雅的中年男子,轻轻的点了点头。
“您是……皇甫大夫?”
“是啊!”
皇甫仪脸色柔和了下来,泛红的眼角也没有减损他一分姿仪。
“看来舜华向你们提起过我,她还没有忘记我。”
这话说的,也算没错吧,姣姣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微微颔首。
“三叔母却是与我们说起过,她有一位没有缘分的前未婚夫。”
皇甫仪表情一滞,眼里闪过一丝痛色,愧疚道。
“是我对不起她!”
过往的一幕幕如今每每想起,都让他痛彻心扉,夜不能眠,他多想再见她一面,当面与她诉说,可想起她的话,他又怯步了。
皇甫仪抬眼看向这辆精致的轺车,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相思令人老,轩车何来迟啊?”
“伯伯,你怎么哭了?”
程小妹拽着姣姣的衣角,好奇的抬头看向皇甫仪。
皇甫仪眨了眨眼,压住眸底的酸涩,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声音沙哑难听。
“伯伯没有哭,只是今日风沙太大,迷了眼。”
这话说的,连程小妹都哄不住,就当空气中一片尴尬的沉默时,一道清朗磁性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夫子,善见来迎你来了。”
袁善见一身广袖长袍,轻摇着羽扇走了过来,端的是一派仙风道骨,卓然风姿。
“善见,你来了。”
皇甫仪也是松了一口气,连忙招呼道。
“夫子。”
袁善见恭敬的见了礼后,笑着看向了楼垚。
“阿垚,好久不见。”
“善见兄!”
楼垚语气颇为欢欣雀跃,眼里满满都是敬仰。
“善见公子。”
熟悉入骨的声音入耳,袁善见手里的羽扇微不可察的一顿,如狐般狭长的双眸里笑意真切了许多,看向了那抹静立如画的身影。
“程五娘子有礼了,善见在山间便听见了程五娘子的歌声,确实如闻天籁,不过恕善见直言,这曲意委实过于悲伤了些,不适合程五娘子,亦是不衬这大好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