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园夜

傍晚时付姑姑自内务府回来，支开所有人后对悠然道：“娘娘，甄氏着急了。”

“奥？她可是秀女中最沉得住气的。”

“到底是孩子心性，家中教的再好，也免不了一时被迷了心窍。”

悠然闻言点了点头，继而看着暗下来的天色道：“今夜除夕，都忙着守岁，没人出去溜达，正好我想出去走走。”

“娘娘想去哪儿？”

“听闻倚梅园的梅花开了，就去倚梅园吧！去岁的新梅不知而今开花了没。”

“奴婢这就去准备。”

付姑姑晓得自家主子憋坏了，今夜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守岁，宫中自是四下无人，正是自家主子想要的寂静。

宫宴夜，低位妃嫔得在自己屋里守岁，高位妃嫔都在宫宴上，只有个别妃嫔未去宫宴，比如甄嬛，已被皇上淡忘了。

比如悠然，乐得自在，身前两个小太监提着宫灯引路，身后初心四人小心翼翼的扶着，付姑姑在一旁仔细宫道上的异常。

倚梅园离玉芙宫有些远，悠然赶到时，看到一抹倩影入了倚梅园，悠然抬手，付姑姑会意，示意拿着宫灯的几人藏起来。

片刻无人来，悠然要入内时，见又一抹身影入了倚梅园，举手投足有些蹑手蹑脚，再看熟悉身姿，便知是谁了。

心下好奇，悠然看了眼初雪，初雪屈膝后往倚梅园内而去，悠然站在倚梅园外，理了理衣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身后传来一厚重的脚步声。

故作惊惧，悠然皱眉道：“谁在后面，给本宫站住，今夜宫宴，谁敢擅闯内宫？”

“悠然，是你吗？是我啊！四哥。”

熟悉的声音，悠然勾起一抹笑，迎上前几步道：“是四哥啊！四哥怎的来了？”

“世兰在宫宴上放了一瓶红梅，我想到你最惧冬夜漫长，便想看看去岁新梅如何，若是开了，为你摘一些来。”

说话间，玄凌已到了悠然身边，替悠然拢了拢披风，摸了摸悠然手中滚烫的暖炉，才放心的拦着悠然缓缓向倚梅园内而去。

“四哥可是触景伤情了？”

“哪里，新梅是去岁咱们一起发现的，犹记去岁，倚梅园内有个小妮子在摘梅花，朕在宫宴等了许久不见你回来，便去玉芙宫寻你，不想到了宫门口，才有宫人道你去了倚梅园。”

玄凌一语未完，悠然将手搭在玄凌唇上：“四哥，过去的人与事已是过去，臣妾还记得，过去是臣妾陪四哥多些呢！”

“是呢！哪里都有你的身影，只是从前的你沉默寡言，唯独对朕，总有一丝笑意，纯元入宫时，你尚未及笄，纯元逝世那一年，你才及笄，朕多欢喜，终于可以拥有你了，终于不用看着别人的脸庞重复着你做过的事了。”

“臣妾可不会惊鸿舞，臣妾可不敢独占皇上，臣妾可不敢抢了妹妹的皇后之位，臣妾可不敢学勾栏之资，臣妾可不敢残害皇嗣，臣妾的母亲更不会仗势欺人。”

悠然说话间，盯着玄凌的眼睛看，玄凌瞳孔微微一缩，捏了捏悠然的鼻尖道：“是，正是她祸国之像，朕才有机会留住你，才有机会晓得朱氏的算计，朕虽有朱氏血脉，但朕是天子，怎能为她人股掌间的玩物。”

“四哥，不想那些了，而今四哥在无牵绊，又有佳人相伴，臣妾这个昔日旧人，可真是要退让了。”

“你要如何，朕都依你，仔细脚下，倚梅园的落雪久不曾清理了。”

玄凌扶着悠然缓缓走在倚梅园，不料前方有点点光芒，玄凌心下一紧，旧事虽已过，但若为他人所知，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是以玄凌拍了拍悠然，指向那处灯光，悠然点了点头，玄凌丢下悠然往那处灯光而去。

玄凌幼时觊觎衡阳王家翁主之事从来无人知晓，只有人晓得，纯元皇后之后，皇上于选秀时选中了衡阳王的外孙女为宫嫔，衡阳王的外孙女性如纯元皇后一般的温柔。

继纯元皇后之后，便是衡阳王的外孙女得宠，原以为她会像纯元皇后般的失去自我，不想衡阳王府好教养，皇上不曾独宠于她，期间更有些许皇嗣诞下。

玄凌走近时，那人却提着宫灯急急的走了，玄凌皱眉，今夜倚梅园人有些过多，几时宫中这般无礼仪章法了。

悠然无心管这些事，她的目的达成了，昔日纯元皇后之事，是皇上心里的一个结，纯元的惊鸿舞，甄氏的惊鸿舞，红梅下的吟诵，谁学谁？除却自己，谁人清楚呢！

悠然搭着初雪的手出倚梅园时，前方忽然有人行礼：“臣弟玄清，见过昭仪娘娘，雪天路滑，昭仪娘娘不便，怎的到倚梅园来了？”

“是玄清啊，起来吧！想着今夜四下无人，清清静静的逛一逛倚梅园，哪料急着攀龙附凤的人太多，本宫不得不舍弃这凛凛寒梅了。”

“劳烦昭仪娘娘，皇兄可是在倚梅园？”

“皇上方才入内，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宫宴上皇兄突然离席，皇嫂命臣弟来看看皇兄。”

“只怕要不如清河王意了，过了今夜，皇上又要有佳人了，不过天寒地冻，清河王也仔细脚下。”

“是，臣弟先去寻皇兄回去了，臣弟告退！”

随着清河王的身影入内，悠然皱了皱眉，玄清还是一如既往的自负，先是与嫂嫂品诗梅下，而今又不顾倚梅园内有宫嫔在侧，前世与两个侧妃的姻缘，到底有几分真假呢？

不去想那么多，悠然而今只想保住自己，保住家人，再为母亲报仇，腹中之子，有着衡阳王府的血脉，就此一条，足以让他凶险万分。

前路漫漫，悠然看着漫漫宫道，只觉得越走越精彩了，越走越要打起精神了，四哥，我是与你有心，但你心在后宫诸人。

自倚梅园回去，悠然早早的歇下了，初雪四人晓得自家主子不在乎这些个虚礼，便也早早睡了，这一夜，无比的平静。

次日一早，悠然仍是眼眸清澈的小姑娘，抚了抚叫她夜夜睡不好的小腹，喃喃道：“太辛苦了，以后绝对不要了。”

初雪见自家娘娘傻乎乎的样子，晓得自家娘娘又是个清澈的小娘子了，捧了水上前道：“娘娘，今儿是祭天与嫔妃们请安，明儿是内命妇请安。后天是外命妇请安。”

“本宫身子不便，要熏艾保胎，实在出不了门，向皇后娘娘告罪，望皇后娘娘恕罪。”

“是。”

初雪应下，捧了用过的水外出，初露几人入内伺候悠然更衣洗漱，新的一年，悠然换了一身妃红色宫装，因着孕期头皮疼的很，头发又松松垮垮的挽了个小髻，只戴了一朵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