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心声一代 下

像梦一样。

一切都像梦一样。

若蓝紧紧抱着他，感受到自己眼眶微热，她几乎是乞求着说：“你还没有跟我说再见，你不能离开我。”

她喃喃地重复着，困意逐渐模糊了她的意识，她再次陷入沉沉的雾气之中，直到细雨落下来，轻轻地敲打在窗户上，微凉的湿意让她清醒了过来。

企鹅管家在屋里转转悠悠地扫着地，播报着今天的天气，若蓝看了一眼时间，三月七日。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梦里，她记得这一天，是“心声”产品的工作人员和她约好来上门安装设备的日子。

“心声”的产品协议是穆虹签的，她之前完全不知道，后来想想以他的性格，确实是会做出这样的事。HM集团为所有的飞行员都购买了高额的保险，还附带一些其他的权益，“心声”这款产品就是附赠的，可以自主选择是否保留。

若蓝大概知道“心声”这款产品，它刚刚发行时，天泽市到处都可以看到它的广告，全息投影有半栋楼那么高，身形和面容姣好的虚拟形象在半空中轻轻微笑，用着自然的、属于人类的声音，温柔地说着产品的宣传语：“无论ta在或不在，总能倾听你的‘心声’，给你陪伴。”

“心声”产品的原理很简单，它可以捕捉并导入某个人在各类电子设备及社交媒体上存储的各类信息，在人工智能对海量数据和信息进行深度学习后，可以通过算法程序模拟出这个人的“人格”，之后再利用全息投影技术复制这个人的形象，远远看上去便与真人无异④。

“心声”刚刚上市销售时，受到了许多批评，有部分人认为这款产品侵犯了公民的隐私，也有部分人认为这会导致伦理道德的混乱。但这款产品仍然在争议的声浪之中，取得了一定成功，就像它的广告语所说，陪伴，这是许多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若蓝爬起来，盘着腿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她的头发乱糟糟的，但她懒得打理。她打开通讯器，发现里面又被陌生的电话和信息塞满了，她翻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安装人员发来的信息，说是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会过来。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显示现在是两点四十五，于是若蓝又躺下去，选择在床上放空来度过这段时间。

三点十二分的时候，门铃响了。

若蓝起身开门，安装人员身上带着外面雨水的湿气，他摘下帽子为自己的迟到道歉：“外面堵车了，实在不好意思。”

若蓝没有在意，沉默地为他让开了通道，示意他可以开始安装了。安装人员从他的工具箱中掏出一个微型的梯子，在这个时代伸缩材料已经很常见了。梯子放大后，安装人员动作迅速地开始在天花板和墙面上安装微型投影仪，那些投影仪只有一枚硬币那么大，表面自带的特殊涂料可以让它们随意调整颜色，自然地和房间融为一体。

主控设备被安装在玄关处，那个人拧好最后一颗螺丝，按下了电源键：“数据导入还需要大概三分钟时间，请您稍等。”

若蓝点了点头，和他一起看着载入的进度条不断变长，在进度跳到74%的时候，安装人员忽然开口问道：“您需要我帮忙设置一下自动清除存档的功能吗？”

若蓝不解，问他：“怎么了？”

安装人员有些犹豫，最终还是解释了原因：“您应该知道，目前社会上对这款产品有一些批评，认为它是‘精神鸦片’，当‘心声’正式启动运行后，之后再发生的事情就不再是原人格的经历，这有可能导致人工智能的运算产生一些误差。”

“误差？”若蓝还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简单来说，‘心声’产品在模拟人格时还是保留了一些人工智能特有的运算方式，我们设置了一些关键的节点，可以让您意识到这只是一个AI。但如果不删除存档信息，就意味着引入了新的学习数据，这种时候有可能会发生两种情况，一个是‘心声’产品有可能会脱离模拟人格，变成另一个人，另外一种情况就是他会变得越来越像模拟人格，您就有可能分不清……”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您知道，无论哪种情况发生都算不上是好事。前几天，有一个老太太因为无法面对‘心声’模拟出的她的女儿而跳楼了。”

若蓝仍是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安装人员明白过来，苦笑了一下说，“您不必惊讶于我的坦诚，用户有权知晓一切，这是我们公司一以贯之的服务准则。”进度条加载到86%了，安转人员再次和她确认，“所以我这边是建议您设置一下定期删除，这样它可以始终维持最初状态，您看呢？”

若蓝盯着显示屏，过了一会儿，等到进度条加载到99%，她回答：“我暂时不需要。”

“好的。”安装人员也没有再劝说，数据已经全部加载完毕了，“现在为您启动？”

若蓝说：“好。”

按键按下去的那一刹那有一声轻轻的“咔哒”，玄关靠近客厅的部分有一块空间轻轻闪动了一下，随后一个人影慢慢在空中浮现了出来。先是深蓝色的外套，而后是里面的衬衫和打好的领带，最后是脸，若蓝看着她熟悉的面容一点点从模糊变得清晰，忽然有些明白那个老太太为什么在有了“陪伴”之后，依然选择坠落。

半分钟后，在虫洞中永远消失了的穆虹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它用着属于穆虹的声线，属于穆虹的笑容，轻声对她说：“你好，我是‘心声’一代系列产品，编号001834，模拟人格‘穆虹’，很高兴认识你。”

注：“心声”产品设定参考《银翼杀手2049》TOY+《轮到你了》奈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