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心声一代 上

“已经出现了第五个因‘心声’产品而自杀的人了，前些时候，‘心声’产品研发公司的技术总监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经这样表态：‘技术本身是无罪的，我不认为心声产品在技术方向上有错误，但是在使用场景和规则方面，确实还有需要进一步探讨的地方，我们也希望社会能多给我们一些建议。’”

——《科技月报》第231期

若蓝靠在落地窗旁边睡着了，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了自己并没有经历过的穆虹的少年时代，她站在航站楼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跑道上不同型号的飞机升降起落，在黄昏的暮色之中，飞机的机翼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随着一声悠长而厚重的汽笛，一艘银色飞行船缓缓降落，船尾的信号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红色的光，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过头去，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的飞行员，那个飞行员和她握了握手，说：“欢迎你加入我们，今天带你认识一下我们这届的王牌学员。”

他说完，若蓝才看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飞行员的训练服，护目的墨镜很安分地收在胸前的口袋里，他上前一步，伸出手来，说：“你好，我是七队的穆虹。”

她惊诧地抬起头来，看到那张熟悉而陌生的脸，比她认识的穆虹多了一些少年特有的青涩和朝气。刹那间，无数的回忆灌入她的脑海之中，她着急地张嘴想要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当她拼尽力气，终于叫出穆虹的名字时，场景却改变了。

穆虹坐在航空港外的长椅上，面色微红地隔着铁栅栏看不远处在跑道上缓慢滑行的飞船。若蓝想起了这是哪一天，那天HM集团办了场联谊舞会，当天正好没有飞行任务的穆虹硬是被他的领导拖了过去，说他是整个飞行组的门面担当，无论如何都要给他一个面子。

那个时候她和穆虹已经认识了三个多月，穆虹时常约她出来，有的时候是去达达茶室，有的时候是去看电影，穆虹也带她去过水族馆，他们在蓝色的甬道内，一起趴在玻璃壁上看发着光的水母，看联盟仅剩下的最后一只虎鲸从他们头顶上方游过，还有投影出来的、在冰上散步的企鹅。

他们中间还没有捅破那张薄薄的窗户纸，像是在享受暧昧的乐趣，又像是在等待着最终那个水到渠成的结局。那天联谊舞会上，有很多不知道情况的女生邀请穆虹跳舞，穆虹如数回绝，拒绝得多了，他也觉得不好意思，便以回敬一杯酒的方式来表达歉意。

最后实在是喝不下去了，穆虹才偷偷跑出来，糊里糊涂地逛到航空港，找了个角落坐着吹风。

她蹲在穆虹的面前，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穆虹喝醉的样子，像是一只犯傻的猫，呆呆的，一句话也不说，叫他名字也不答应。

若蓝没忍住自己逗他的念头，开始套起话来，比如电子银行密码是多少，小时候做过什么蠢事，几个问题颠来倒去地问，穆虹都没有回答。

跑道上的晚风静悄悄地吹过，有一艘银色飞行船降落了，在着陆的瞬间，他们脚下的地面微微震动着。穆虹忽然抬起了头，看向夜空，像是梦呓一般地说了一句：“今晚的星星真好看。”

若蓝依稀记得今天是阴天，但还是跟着他一起仰头去看，看了一眼就发现穆虹果然在骗她，黑漆漆的夜幕中一颗星星都没有，倒是乌云压境，提示着明日可能会有一场大雨。

她收回视线，正佯装着准备要发脾气，发现穆虹早已收回视线，他的目光如同水一般温柔，却执着地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忽然报了一串数字，若蓝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穆虹笑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说：“这是我的电子银行密码。”

若蓝怔住了，银色飞行船震耳的汽笛声忽然响起，她看到穆虹的嘴唇一开一合，只听到一个“我”字，后面的声音就被远处的汽笛声如数吞没了。

她眨了两下眼睛，微微扯着嗓子喊：“你说什么——”

汽笛声终于停下了，若蓝不知道他刚才有没有听见自己的话，又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穆虹望着她，眼神里满是真诚与爱意：“我说，我们在一起吧。”

若蓝有些怔住了，她呆呆地望着他，看到穆虹的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的脸庞被对方轻而温柔的手捧住，一个吻如她预料的那样，轻轻地落了下来。

若蓝闭起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