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HM董事长 上

“HM航空集团是一家拥有悠久历史的企业，在星河联盟独立之前，就一直扎根于民航事业。但星河联盟有无数航空公司，竞争十分激烈，HM在前期占据的市场份额并不大，甚至在‘大停滞时代’一度还濒临破产，直到四十年前，新任董事长上任后，对HM集团大刀阔斧进行了技术革新，尤其是银色飞行船计划的推行，让HM真正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航空业中的绝对霸主。”

——《要敢做——HM集团的经营理念是怎样的》

若蓝从梦里醒了过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是天气依然阴沉得看不出时间，她侧头看了一下窗外，楼下的街道和远方林立的高楼都还没有亮起灯光，应该还没有到晚上。“穆虹”没在客厅，不知道是在其他地方，还是干脆不想出来，若蓝回忆自己睡着前和“穆虹”说的话，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有些没有必要。

穆虹出事之后，她很少有像今天这样——在事故发生后的那几天，她木然得冷静而自持，在HM集团高层找她做心理疏导时，她也没有任何过激或是崩溃的表现。她像是为自己的情绪筑了一座堡垒，回忆是这座堡垒柔软却坚硬的墙壁，她固执己见、固步自封，拒绝任何人的探视。

若蓝从来没有想过没有穆虹的未来应该是什么样的。

几个小时前，在雨中把刹车踩到底的时候，她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或许姚跳说得对，她不能这样了，但她还没有找到这座堡垒的出口。

通讯器忽然“滴滴”地响了起来，光屏自动在昏暗的室内浮现出来——有人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姓名备注是墨少。信息里他什么也没说，只发给了她一个视频链接。若蓝点开去看，是一个采访视频，而被采访的对象是她的母亲。

若蓝猜测这是今天她启用了一级权限导致的结果——她在外几乎从不提起自己的家庭和背景，天泽市知道她是玉蟾集团董事长女儿的人少之又少。这些记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顺藤摸瓜找到她的母亲，证明在这个时代，对个人信息安全的保护并不像宣传中的那样牢固可靠。

视频中，那些记者堵在首都星玉蟾大厦的门前，她母亲一出来就紧紧围了上去，随身的保镖和门卫拼命将那些记者隔开。她的母亲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在面对闪光灯时依然保持着十分得体的笑容，她没有回答记者的任何一个问题，却又像是表态一般，在镜头面前留下了一句话。

“我的女儿是自由的个体，我尊重并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若蓝知道这句话是在说给她听。从小到大，她的母亲就没有勉强她做过什么事情。想去的学校、想学的专业全是她自己选择的，母亲没有对她未来要做什么提出任何要求，她在很早的时候也原本以为自己终究是要从母亲手上接过玉蟾集团的，可她的母亲告诉她：“若蓝，人生的选择有很多种，玉蟾只是你可以选择的道路之一。”她毕业后，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地想了半个月，直到她在网络上看到了HM集团公布的“领航员计划”。

不知为何，她被这个计划深深吸引了。于是她从首都星来到M20。

M20星球的很多事物与首都星都不一样，若蓝感受到它的崭新，也感受到它的衰败。或许在一开始她并不喜欢天泽这座城市，它有着没完没了的雨水，不怎么好吃的食物和时常堵车的糟糕交通。可慢慢地，她也发现了这颗星球的美丽之处，像是纪念广场飞起的白鸽，夜幕降临时能看到的那颗暗红色的星球与星环，和银色飞行船起飞弹射时发出的巨大轰鸣。

“领航员”计划要接触的新知识很多，她学得认真而刻苦，出色的学习能力让她很快就成为了第一批学员中的佼佼者。后来，她认识了穆虹，穆虹喜欢拉着她一起研究那本厚厚的《机械图鉴》，就像是对玩具总也玩不腻的小孩，不停地和她讲那些旧型号飞机背后的故事。

有一天，她靠在穆虹怀里，听他讲已经和自己说了三遍的故事，她看他讲得认真，没有打断他，却兴致突来，给自己的母亲拨去了一个视频通话。

那个时候穆虹嘴里还叼着一片吐司，看到和若蓝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人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他懵了一瞬，然后就听见若蓝喊她母亲。穆虹吓得一骨碌从沙发上站起，冲进了洗手间，等他打理好自己鸡窝一样的发型出来，若蓝已经笑得乐不可支。

在穆虹去洗手间的时候，她的母亲开心而欣慰地和她说：“我很高兴你找到了你要的东西。”

但是现在，若蓝知道如今的自己并不能让母亲高兴。

视频播放完了，若蓝看到下面关联推荐的都是和她相关的新闻，其中有一个视频的封面图是她在空中轨道中下车的那一幕。若蓝点开那则新闻，看到媒体将今天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通，她没有什么感想，只觉得十分无聊。

“穆虹”出现了，若蓝知道这个时候他肯定会出来，她暂停了播放，透过光屏看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说：“没关系，一个糊弄人的新闻而已。”

“穆虹”点了点头，他将屋内的灯光调亮了一些，说：“太暗对眼睛不好。”说完，他的身形闪动了一下，似乎是又打算把自己“藏”起来。

“等一下。”若蓝却忽然叫住了他，她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中午的事情，对不起。”

“穆虹 ”愣了一下，眼底有些吃惊，但下一秒他又垂下头，声音很轻而干涩地说：“没事，反正我也只是个AI而已，你不必对我有任何愧疚。”

若蓝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这句话，屋内陷入一片尴尬的寂静之中。忽然响起的铃声拯救了这片沉默，若蓝看光屏跳出来的提示——是领航员计划的总负责人西蒙。

若蓝以为他是要来劝说自己尽快恢复训练，她接通了电话，西蒙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出来。

“HM董事长要见你。今晚九点，地点在达达茶室。”

西蒙开门见山。

若蓝愣住了，她从来没有和HM董事长打过任何交道，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见面。西蒙表示自己也不清楚，但他收到的通知的确如此。

若蓝还有一肚子的疑问，例如时间为什么这么着急，地点为什么是达达茶室。但她听西蒙的语气，他应该也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