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A-二月

博士不知道已经多久了，距离他从石棺被救出来估计已经很久，失忆后的空白被浓重色彩迅速铺满渲染，黑白红蓝纠缠在一起，拉着夕阳薄暮一般的橙黄，将他的大脑搅得一片空白。

切尔诺伯格、龙门、谢拉格…只是短短几年他就已经经历了寻常泰拉人一辈子都可能遇不上的事情，冰冷的霜雪、炽热的烈焰，一切都如同是梦境一般。

他想起刚刚结束切尔诺伯格事件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霜星的死像是一杆刺入他腹部的尖刀，明明没有伤口，却疼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那是什么时候？1097年的二月份？

那本是一次寻常的药剂注射，刚刚结束了一场沉重战役的罗德岛像是被阴影笼罩那般沉默，一切都是灰色的，就连往日灿烂的阳光也一样。

凯尔希最近都在医疗部待着，博士来的这天恰巧遇上她端着水杯看报告，于是顺带着，凯尔希从嘉维尔手里接去了给博士注射补充剂的任务。

凯尔希博士，你是否太过在意你的见闻？

凯尔希我并非认为你的情感有任何不对的地方，这是寻常的情绪回馈，但我希望你不会因此一蹶不振数日无法逃出来。

凯尔希这片大地上苦难与黑暗永远会比光辉更惹眼，而你作为这些不幸的见证者甚至参与者，实际上能改变的没有多少。时钟从来都是一步步向前，如果无法推开那扇门，你永远没办法规避那些不幸。

凯尔希打开了房间内的暖风机，温热的干燥轻风吹在博士身上，他轻轻哈出一口气，大脑一片昏沉。

凯尔希我不希望失忆会让你忘记那些简单的道理，只是权衡利弊而已，我不相信你做不到。

博士闭了闭眼，他躺在白色的被单里，凯尔希熟练的在他手臂上找到了血管，将药水注射进去。疼痛稍微提起了博士的精神，注射完毕后，他呻吟着抬起完好的手，揉了揉眉心按住。

博士有时候情绪会完全支配一个人，凯尔希。

博士沉默了一会，神色满是疲惫。

博士我无法……忘记霜星。

并非出于自罪心理，也不是什么怜悯。博士仅仅是为霜星感到寝食难安，那些黑色的寄生虫释放出的彻骨寒冷和少女消散前的体温还困着他，他不知道如何才能逃出这个笼子。

他怎么才能回应那个女孩寄托给罗德岛、寄托给他的一切呢？

凯尔希站在博士身边，她侧着头看向他，而博士没有给她回应。

博士（炎国语）人总是要向前走的……

他低声轻语。

博士你是不是想说这个？凯尔希？

凯尔希没有回应，就像刚刚博士没有回应她一样。同样的，博士不需要她的准确回应，答案是何在他说出话前的瞬间就已明了。

博士陷入了沉默。

博士——我知道你还有所顾虑，你觉得我是在演出失忆的样子。

凯尔希至少现在我不会这么觉得，博士。

博士…那么感谢你。

博士既然连你都来和我提及了，是阿米娅注意到了吗？

凯尔希点了点头，随后皱起眉道：

凯尔希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单独和你提起。

她敲了敲桌面，声音不大。

凯尔希你的状态会影响到你的干员们，我看了几份作战记录——你的失误变多了，而这些很可能造成不必要的牺牲。

凯尔希我希望你能明白，缅怀死者的最好方式是阻止更多的人因为同样的原因被埋入土地，而不是黯然神伤到使生者丧命。

凯尔希在说话时语气十分严厉，博士怔了怔，他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几次错误的指挥，尽管及时补救了，但这也仍旧说明着凯尔希话语的正确。

博士……抱歉，我会及时调整过来的。

他说道，于是凯尔希的神色缓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挂钟，将观察记录填好。

凯尔希我希望这次谈话能帮到你，感性是人类能屹立于这片大地繁衍生息的重要组成，我不反对你在任何地方发散你的慈悲和怜悯，除了战场。

凯尔希写完盖上笔帽，将黑色的钢笔收进白大褂的衣兜里。她把药瓶递给了博士，带着兜帽的男人接下来，脸上毫无血色。

博士的身体机能还没有缓过来多少，更何况在切尔诺伯格还奔波了很久，这些药物说是来维持这位指挥官脆弱的生命也不为过，只是他时常会忘记服药，这不是什么能下次补上的事，所以凯尔希常常会通过直接给担任助理的干员下令来避免过分频繁的断药。

在凯尔希通过控制中枢向助理干员下达任务时，博士将视线移向窗户。这时还未开春，室内的温暖与外部的寒风撞出一层薄霜，他轻叹了口气走到那扇窗户前，透过朦胧的玻璃看到外面缓缓飘落的雪花。

……霜星？

明明知道是巧合，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那是来自白发卡特斯的赠礼。博士动了动唇，指尖贴上冰冷的玻璃。

多么相似，那个绝望的下午……当时来带走博卓卡斯替的雪也是这样的温度吧？

博士将手指滞留在那扇窗户上，盯着雪花飘落、融化，无限往复。身后有视线在看着他，是凯尔希，她在等待自己做出选择。

清楚意识到这点的博士低低笑了出来，随后转过身来。

博士下周的任务可不可以轻松点？我好久没有休过假了。

听见博士轻快的话语，凯尔希终于露出了极浅的笑容。随后，她摇了摇头拒绝掉，并提醒了博士距离规定的报告提交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