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A-五月

泰拉历1097年5月 上午9:00 天气阴

博士从灰白的睡梦中醒来，宿舍天花板是重的黑色，他注视着那些拼接在一起略有缝隙的材料，咽喉一阵干疼。

博士……

已经到早上了，他这么想着，坐了起来。

监控颈环感应到他的动作，滴滴两声，PRTS的声音从终端手环里冒了出来。

PRTS早上好，博士。工作简报已上传至终端，您可以前往办公室查看。

PRTS今日下午两点您需要前往医疗部进行例行体检，下午三点半将会有一次会议。

博士昨晚又一次熬夜处理文件，回了宿舍只把厚重的外套和乱七八糟的外附装备给脱下去，穿着那身白大褂就倒在了床上昏昏沉睡过去。他靠着墙壁，初醒的疲倦还未散去，隐隐约约的头疼和困意翻卷着他的大脑。

甚至不需要体检报告，他就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太疲惫了。

博士单手握拳抵在唇前，咳嗽声随即响起，他皱着眉看向终端手环，说：

博士PRTS，时间。

PRTS现在是上午九点十五分。

博士咂了咂舌离开床铺，尽可能快的用清水洗掉了自己的不适，然后一边穿外套一边向PRTS下达指令。

博士基建状况怎么样。

PRTS基建一切正常，干员们考勤记录显示该时间段的值班人员已到齐。

博士阿米娅在控制中枢吗？

PRTS是的。

博士凯尔希呢..？

PRTS查询中.…查询目标现在身处医疗部，收到一条来自凯尔希医生的简讯，是否播放？

博士整外套的动作顿了顿，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手环，语气十分犹豫的回答“播放”。

凯尔希“很高兴你能在中午前醒来，博士，我希望你晚起的原因不是因为熬夜，否则我会短暂的没收你的理智合剂和咖啡机。”

凯尔希“你今天需要处理的文件已经被阿米娅送去办公室了，今天的体检由我负责，希望你不要再迟到了。”

迟到，这是他在面对体检时的典型逃避方式。并非对消毒水气味过分敏感，也不至于害怕打针。仅仅是因为博士不希望医疗干员们因为他的体检报告皱紧眉头。

凯尔希发来的语音简讯已经结束，博士伸了个懒腰，打开了门。

新的一天开始啦。

能天使诶，老板，早上好哦！

博士早...不过，现在已经不算早上了吧。

红发的萨科塔笑嘻嘻的凑过来，眨了眨眼睛。

能天使对老板来说还是早上吧——

兴许是被对方充满活力的样子感染了，博士露出一个微笑。

德克萨斯能天使？又去哪了……

能天使啊，德克萨斯！我在这儿！

女孩朝另一边挥了挥手，然后转过来拍了下博士的肩：

能天使我得去找德克萨斯了，等会儿我会带着新鲜出炉的苹果派再去办公室的！

博士好，多谢了。

博士仍旧是那个笑容，他注视着能天使蹦蹦跳跳的和德克萨斯站在一起，另一个鲁珀女孩侧头看向这边，博士朝她挥了挥手，德克萨斯也同样打了招呼过来。

姑且算是见过面了，博士转过身去，他得尽快去办公室才行，要不然今天再熬夜说不定会被凯尔希抓个正着。

一路上会遇见的干员不在少数，博士熟稔的同他们一一打过招呼聊了会儿天，最终抵达办公室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

真热情呀，大家。博士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接上一杯热咖啡，和往常一样加入三块方糖。

博士大概翻了翻桌子上不算太低的一摞文件，先将基建简报调出来大慨看了看，随后把陶瓷咖啡杯放到了桌面上为数不多没东西的地方，坐下来翻开了第一份合同。

门被很快敲响，博士一边奇怪能天使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一边回应道“请进”。

送葬人上午好，博士。按照值班表，本周由我担任助理。

看来这周比起之前会相当好过，对方大概是为数不多敢完全听从博士吩附的人。具体举例就是，他在送葬人作为助理时休息从未被人打断。

博士辛苦了，等一下可能需要帮忙把这几份拿给凯尔希哦，现在我还没做完。

博士拍了拍其中一部分他单独取出来的文件说，送葬人点了点头，罗德岛的干员们基本上都或多或少担任过助理，而送葬人作为最常值班的干员，早就把一切需要做的事情摸清楚了。

他相当自觉的将一部分文件拿出来，助理办公有单独的位置，博士只有侧头看过去才能找到送葬人。他看向窗户，百叶窗放过了那些阳光，照射进房间就是一块块被切割开的金色矩形。

博士轻舒一口气，拿起钢笔。

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有人敲了敲门走进来。博士抬起头，看到阿米娅和能天使一起走了进来。

能天使(嘿老板！)

博士从能天使的口型中看出来对方想说的话，目光稍稍偏移，果然看到了放在盘子里的一块苹果派。

阿米娅博士，我听凯尔希医生说你醒了，就正好把这份贸易合同拿过来了。

卡特斯走了进来，能天使跟着进来，趁着阿米娅说话的时候把那盘苹果派放到博士旁边。

能天使(我先走啦博士~)

能天使再一次对他做了个口型道，临走还附赠了个wink。

博士朝她点点头，阿米娅向能天使道了别转头看着他，等到门被带上后神色忽然变得格外严肃。

博士心觉大事不好，试图在阿米娅开口之前关掉手环。

阿米娅——PRTS，汇报身体状况。

PRTS收到指令。

博士……

完了。

PRTS检测到您的精神状态为较差，健康状态预估为极差。

博士挪开视线，对PRTS念出的句子表现出一种强烈的抗拒。

卡特斯女孩皱着眉，两手叉腰，相处了这么久，博士十分清楚这就是她生气的征兆。

博士嗯..听我说阿米娅，我没事，我的身体不是一直不太好吗？

女孩注视着还在试图挣扎的博士，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直到后者顶不住这样的视线向她妥协。

博士好吧，抱歉阿米娅。

阿米娅为了博士的身体着想——

女孩说着搬走了半摞文件。

阿米娅这些交给阿米娅吧，博士不可以再熬夜了。

博士有些失笑，他伸手揉了揉小兔子的头发，接走了那些文件。

博士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再说了，我也可以向送葬人求助一下。

博士我还想成为靠谱的成年男性呢，今晚不会熬夜的，我保证。

博士说着朝卡特斯眨了眨眼睛，阿米娅还是想要拿走那些文件，但奈何她还是太过信赖博士，被人连哄带骗的就推出去了。

门被重新关好，博士叹了口气拿起叉子，准备享用一下那碟被冷落的苹果派。

送葬人博士，有需要我取走的文件吗？

刚刚一直没说话的送葬人忽然开口道，博士拿叉子的手顿了顿，意识到这个萨科塔把他哄小姑娘的话当了真。

他笑了笑摇摇头：

博士没事，我自己处理吧，不麻烦你了。

送葬人难得看上去有些犹豫，博士看了一眼助理办公桌，那边的文件似乎是已经处理完了。于是他又抽了一小部分出来放在旁边：

博士不过……如果真的想帮忙的话，那就麻烦把这些也一并处理一下吧，最后还要送去控制中枢。

送葬人点了点头，拿起了那摞文件。

博士重新叉起苹果派，感谢上天，这块苹果派还没有凉透，或者说甚至是温热的。

泰拉历1097年5月 下午2:20 天气晴

凯尔希报告结果仍旧十分糟糕，我认为有必要让PRTS来负责监视你的日常起居。

凯尔希曲指叩了叩那几张报告说，博士站在她身旁，实际上那些数值比他估算的要好很多了。

博士比起最早，已经好了很多了。

凯尔希最早。

凯尔希看了他一眼，强调性的重复道。

凯尔希博士，距离你苏醒至今已经过去很久了。

博士没再说话，在医学方面他自然没有凯尔希来专业。

凯尔希看着他，他垂眸看着地板。他们沉默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过了过久，博士才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状。

博士抱歉，但我觉得这其实还在可控范围内。

凯尔希你应该知道，你的大脑不止是你身体的控制中枢。你最主要的职责是罗德岛的战术总指挥，博士。

博士没有回答，凯尔希也没再说别的话，取出笔在体检报告上写写画画。

凯尔希没有别的事的话，你可以离开了，等一会儿我会让干员把你的药捎过去。

博士好.…

博士看了身旁神情冷漠的医生一眼，叹了口气离开了医疗部。

凯尔希会这么说完全是出于关心，就像阿米娅提出拿走一半文件一样。博士清楚这点，这才会表现得完全顺从。

对此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这两位罗德岛的领导人需要关心的事情太多，他不准备给她们平添负担，只不过身体问题实在是令他无能为力。

博士嗯.…接下来是什么？.…会议。

博士咕哝着查看手环内容，对于凯尔希的态度他早有预料，也就没太在意。博士确认了时间，将注意力转移到行走上。在偌大的罗德岛上，走廊总是很长的，他穿梭在惨白的人工光线下，视线落在窗外的荒漠中。

罗德岛正在行驶，目的地是哪他短暂的忘记了。博士靠近那扇窗户，与内侧玻璃截然不同，经历风吹雨打的外部能看到明显的刮痕和污迹。

他轻而绵长的呼吸着，看着窗外与舰船行驶速度保持一致的白色飞鸟。

罗德岛，罗德岛。

他在脑海中喟叹出这个名字，自博士苏醒以来，他全部的记忆都与这艘舰船紧密相连着。

什么时候这么多愁善感了？

博士轻轻嗤笑自己，飞鸟乘着风，洁白的羽翼一路攀高，直到博士无法再看到那只不知种类的小鸟。

博士啊对，差点忘记了。

博士轻轻拍了下脑袋。

博士要给凯尔希的文件还没审阅完。

言罢，博士离开了那扇圆窗，一边回忆着之前大概看的那几份文件一边朝办公室走去。

一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