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小修】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也有点不信。

我大抵是疯了吧。

否则怎么可能听到赵吏说的那不着边际的七个字——一定是我疯了。

等等，有没有一种可能。

疯的应该是赵吏。

当我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我便又抬头看向他，然而——

他也在看着我，或者说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一直未曾移动，那双漆黑的瞳孔在夜色中并不显得沉寂，反倒满满的都是我的身影。

我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赵吏安美和卢笛会错过，就是他们谁都没有将那句话说出口。所以语言真的很重要，它会让你知道，别人在想什么。

齐松松啊？

我当然不是没听懂赵吏的话，只是当下的情形我从未设想过，或者说在我的判断里这件事永远也不可能发生，所以我并没有想过该如何应对。

可它现在真真实实的发生了，而且很明显，赵吏在等我的回答。

这种时候只说一个“啊”字，似乎是十分直女的行为。

可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我是一个讲究逻辑和理性的死人——然而这件事完全超出了一切逻辑，这并不合理。

赵吏所以我不想再骗自己，就算我们是灵魂摆渡人，就算我们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我也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人间朝暮里，潮生风起。

齐松松我……

事实上我并不清楚自己对赵吏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他是我死后最先遇到的人，也是彼此了解，互相熟悉的师徒。

我大概从来没想过喜欢他这件事——我与他之间隔着千年的月光成霜，他见过我从未见过的世界，也踏过我从未涉足的过往。

正当我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眼前的光忽然变得十分刺眼，我和赵吏同时反应过来，只见那光正对着夏冬青而去，这会儿也没时间想别的方法，赵吏立即施法，强行在夏冬青身边筑起一道结界屏障。

最终那光还是败下阵来，被结界弹往另一处。

见夏冬青没事，赵吏终于放下心来，力竭地倒在地上。

齐松松赵吏！

我扑过去想把他拽起来，

齐松松还能站起来吗？

赵吏在那猛喘：

赵吏扶，扶我一把。

我伸手就去拉他。

没想到这废物不仅法力拉垮体力也不行，我拼命拉了他两下，他愣是说自己腿软根本站不起来。

齐松松我他妈揍……啊——

我正准备再最后挣扎一次，想着能救人于水火也是大功德一件，却没想到赵吏这东西吃重，刚站起来一半，一个没站稳，反倒是将我连带着一起翻滚着摔了下去。

这边的沙滩有坡度，我俩就抱在一起往下滚了十几圈，才终于停在平缓的沙滩上。

齐松松卧槽，赵吏你他妈给我起开，你也太重了吧，想压死我啊。

赵吏你他妈在那废话。

赵吏这会儿体力不支，骂人的话却绝不会落后，

赵吏你本来就是死人了。

赵吏青仔，青仔你死没死啊，没死就过来救我啊！

那拖腔拖调的声音在我耳边，那感觉就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在无情践踏我的耳膜，让人忍不住想揍他。

不过还是得用魔法打败魔法，于是我也模仿着他的腔调在他耳边喊：

齐松松玄女，救命啊，赵吏想杀了我呀——

赵吏谁要杀你了你已经死了！

齐松松你现在压着我就是谋杀！我生前就是被你这么压死的你个杀人犯！

赵吏闭上你的嘴别瞎说！

*****

当天晚上回家大家都很累了，几乎是什么交流都没有，各自洗澡上床睡觉。

本来一切都如常，直到第二天早上。

齐松松哇这什么东西啊！

我正准备下楼找点吃的，刚走到厨房外头，就突然觉得有东西缠上我的脚腕。

第一反应当然是一顿咔咔猛踹，结果踹了两下那东西仍旧执着地缠着我，这会儿我才低头去看——居然是一个人。

齐松松夏冬青！你又往家里带什么奇怪的人了啊！

夏冬青听到动静之后也下楼来，一边顺着自己那头微炸起的毛一边道：

夏冬青我没有啊。

齐松松那你自己看嘛。

我往地上一指，

齐松松还能冤枉你了？

夏冬青显然是见过那玩意儿的，蹲下就拍了拍他的肩膀：

夏冬青哎，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玩意儿眨巴眨巴眼睛，颇为疑惑地看着我们。

齐松松你先给他提溜起来，别让他拽着我了。

这会儿的功夫楼下的动静已经把赵吏和玄女都吵醒了，两人哼哼唧唧下楼来，说饿的要吃饭。

赵吏更是夸张，直接往阳台上的躺椅上一躺，自个儿给自个儿盖了条厚毯子，表现出一副嗷嗷待哺的形容来。

以夏冬青和赵吏的关系，赵吏又算得上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以夏冬青便承包了给赵吏做饭的任务。

然而当一碗冒着热气的方便面端到赵吏面前的时候，赵吏中气十足地大喊：

赵吏我不吃方便面！

夏冬青委委屈屈捧了杯热茶，像极了一个受委屈的小媳妇：

夏冬青这附近没有饭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会做这个。

赵吏立刻又装出气若游丝的模样：

赵吏你看看我，脸色蜡黄，眼袋快要垂到胸上了，眼睛浮肿唇色青白，为了救你我耗尽了我的真气，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昨天晚上不是我出手相救的话你就被烧成一块碳啦——我不吃方便面！

夏冬青显然已经妥协，问道：

夏冬青那你想怎么样嘛。

赵吏我要吃鸡。我要吃老母鸡，我要吃散养的走地的，养鸡场的我可吃的出来！

见夏冬青实在是应付不来赵吏这个贱人，我将他一把扒拉开，转而对赵吏道：

齐松松有什么吃什么，活了一千多年这么矫情呢？不吃拉倒，夏冬青，给他端走，这顿就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