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小修】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但我很生气。

因为我觉得我师父是个渣男。

虽然他花心风流的性格是我早就知道的，平时骂他渣男也是信口而来，不过这一次我是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他的渣。

阿宝和蓓蓓死的第二天晚上，赵吏把作为证物的钱包给了夏冬青，让他去交给警察。

然后就准备开车离去。

他还是无法面对阿宝。

齐松松赵吏！

我拉开便利店的门追出去，

齐松松赵吏你等等！

他对我还算是有些耐心，听我在后头叫他，虽是极快地走了两步，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冲我挑眉毛。

我看懂了他脸上的表情，大概是说，有屁快放。

于是我上前两步走到他面前：

齐松松你这是在逃避。

赵吏当即给我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赵吏你这是在多管闲事。

齐松松喂你这个人能不能别这么不识好歹。

我抄起手环在胸前，歪着头摆出一副大姐大的模样，

齐松松阿宝没死的时候不能理解我们这个职业，可她现在死了，你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她的啊？

赵吏深深看了我一眼。

夜风寥寥，我看不懂他眼神中的含义，却隐约透过他墨色的瞳孔，看到了他身后千年孤寂的月光缓缓流淌。

良久，他在夜风中笑出了声，像是有些嘲弄，又像是欣慰：

赵吏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不对劲，以前你都是‘啊呀这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人间悲欢离合也不过是寻常’。怎么，这两天转性了？

我愣了愣。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我只是觉得他从前说过的那句想成全些遗憾，在此时此刻是何其脆弱无助。

长生又有何意义，活了一千年强大如斯，竟也还是无法抵挡相聚与分离，无法逃脱命运一次又一次的支离破碎。

初秋的风还带着几分热意，晃晃吹拂过我发梢。我抬手随意拨开凌乱的发丝，与赵吏道：

齐松松我希望你也不留遗憾。

赵吏忽得就笑了。

微微风簇浪，散作满星河。

赵吏知道了。

他的眼眶微红，却又含着浅笑，

赵吏你可真是个爱操心的。

*****

阿宝找了赵吏三年，期间辛苦与念想她却只字未提。

十五年的时光对于灵魂摆渡人来说着实算不得什么，可对于一个普通的人类，一生又有多少个十五年。

她一直在等他，可他却一直都没来。

后来阿宝也知道自己多半是不可能再等到赵吏，可生活总要继续，没有谁会为了等一个人而付上一生。

赵吏别过头，阿宝看不到他的神情，却知道他在流泪。

说出的话也是哽咽的：

赵吏对不……对不起。

她是知足的，这个时候，再见面已隔了生死，可他却还愿为自己红了眼眶，她应当是没有遗憾的。

她自小就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孩，这一生做过最轰轰烈烈的事，就是爱着一个再不会出现的人。

在感情的因果中，并非是种下了因就会收获果，事实上像赵吏这样的人，本就不该是她的因果。

“刚才那个是你的徒弟？”

赵吏是啊。

赵吏吸了口气平复情绪，

赵吏笨蛋徒弟。

“她也是灵魂摆渡人，应该也能活很久吧。”阿宝笑盈盈地牵过赵吏的手，“以前都是这样你握着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没想过没有你的日子，可是……十五年过去了，你我都有了新的生活。”

赵吏还是不敢看她。

“你知道你看着松松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吗？”

赵吏不说话。

他不说话阿宝就自顾自地说下去：“像是十五年前你最开始见到我时候的样子。”

赵吏怎么可能。

赵吏立刻反驳，

赵吏她就是我的徒弟而已。

阿宝又笑，眼里沁着泪：“赵吏你看着我。”

赵吏顿了顿，最末还是转向阿宝，眼神无奈又悲痛。

“你说你追求我是因为寂寞，那如果你喜欢她，她也能陪着你，是不是你就不会寂寞了？”

*****

第三天夜里，我、赵吏还有木兰呆在444号便利店门外。

里头是阿宝和夏冬青在看蓓蓓跳舞，原本今天就是小女孩儿上台表演的日子了。

木兰办事素来是靠谱的：

木兰吏哥哥，今晚十二点，我通知了所有的摆渡人，他们都会卖你这个面子的。

赵吏看起来不太想说话，就向木兰行了一个侠客的抱拳礼。

木兰不过蓓蓓的爸爸，他还是个活人，而且他伤的那么重，我们怎么把他弄来啊。

赵吏言简意赅：

赵吏放心吧，我有办法。

木兰你不会是想……

赵吏警告道：

赵吏别说出来。

木兰吏哥哥，我们是不能杀人的。

赵吏脸上露了几分狠意：

赵吏让你别说出来。

木兰委屈地皱了皱眉。

赵吏她是一个好女人，我伤害过她，是我欠她的。

我环着手靠在木兰的车上，看着风拂过他的眼角眉梢。

情有独钟的是轻狂年岁，而世间所有一切也终将化骨成灰。

赵吏上车，跟我去医院。

在车上时我问他：

齐松松你现在对阿宝是愧疚吗？

他没说话。

良久，他才道：

赵吏我只是觉得亏欠。

齐松松可你知道的呀。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不可能和她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去招惹她？

我十分不解地问他，

齐松松她不过是你千年人生中的一个过客，或许再过几十年你就把她忘了。可是她却铭记了你一辈子——这根本就不公平。

赵吏一千多年啊，齐松松，你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吗？太孤独了。

赵吏的声音中带了些许颤抖，

赵吏说实话我很羡慕你，你永远这么理智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