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榴花不似舞裙红

也许是因为心里揣着事，小燕子醒的极早。睁开眼的时候外边才挂着一轮月亮，若隐若现的霞光一点点从远处升起，闭上眼全是对今日集会的憧憬，睁开眼又怕一会没精打采的病怏怏的不好看，就这么的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捱到了天亮。

紫薇哈欠连天的看着她在柜子前走来走去，红的绿的粉的白的摆满了一床，小燕子整个人探进柜子里翻腾了半天最后懊恼的扑在床上唉声叹气，紫薇瞥她一眼忍不住笑，“你什么样他没见过，挑件衣服有那么难吗？”

“谁说我是为了他了？今日集会我想穿的好看点！”

“那就那件绿的呗，多好看！”

“绿的老气。”

“粉的！”

“粉的太娇嫩了。”

“黄的！”

“他好像不怎么喜欢黄色。”

“还说不是因为他！”紫薇噗嗤笑出了声，也认认真真的坐起来替她参谋着，姐妹俩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算收拾好，紫薇立在她身后满意的端详着铜镜里的俏颜，想拿胭脂的手一顿，意有所指道“这回倒是不用涂胭脂了！”

她被闹了个脸红作势要回身打她，紫薇笑着躲开正好听见门外有动静，反而站住不动了，“正好他来了，快让他瞧瞧他这刁蛮媳妇儿！”

“瞧见就瞧见呗，我还怕他不成！”小燕子嘴硬心软手已经收了回去，眼睛却不停向外瞟着又想看又要假装自己不在意，门口果然飘进来一道身影，施明之提着早餐进来，才进门就啧啧称奇道“方姑娘今日这一身打扮，是要艳压西湖群芳啊！”

小燕子直接瞪了过去，施明之笑着打着哈哈哄她，“夸你好看呢你怎么还生气了……不过你这记性真不错，离开杭州这么多年也没忘了今日集会，一年一度的杭州盛事，热闹的很呢！你还记不记得咱们小时候……”

施明之一提起小时候就没完，有时候小燕子都想问他六七岁的事情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心不在焉的一边听他唠叨一边一直望着门口，然而一碗粥见了底也没看见永琪的身影。

他在忙？还是忘了？或者是后悔了？

“走不走？再去晚了西湖上就都是人了！”

施明之见她眼神飘忽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小燕子回了神心想着也许他被什么事牵绊住了也不一定，反正在宫里的时候也总是如此，说好了要去哪一转身就被乾隆叫走，徒留她一个人在景阳宫里窝着生闷气，想了一天得怎么收拾他，可晚上瞧着他提着灯一脸疲惫的迈着步子进来，那点气又没骨气的烟消云散，只想着让他赶紧坐下吃饭。

“吃饱了懒得动，你们先去吧。”小燕子转身回了屋里躺下，子规在她旁边闹过一阵被紫薇和尔康先带了出去，她等着等着好像睡着了又醒来，一睁开眼发现施明之还坐在门口，正在无聊的一边喝着茶一边揪着院子里的落叶玩。

“你怎么还没走？”

“不忍心留你一个人呗！姑奶奶，您吃也吃了睡也睡了，是不是能出门了？”他指着外边已经热热闹闹的锣鼓声笑“你这么多年没回来不知道，现在的集会可比小时候还热闹呢，不少外乡人也来凑热闹，我早上来的时候就瞧着那位五阿哥跟着一群人风风火火的往那边走。”

“早上？”

小燕子刚刚替他想了千万个理由劝自己，听了施明之的话才发觉自己像个傻子，人家分明是昨晚上一时兴起邀了约，也就她傻乎乎的还当了真。

“那还愣着干嘛，等着去看人啊！”她蹭的站起来夺过明之手上的茶碗推着他向外走，施明之诶了一声连连倒退着，“你这人真有意思，一会着急一会不着急的……”

集会上的确热闹的不得了，道路两边玲琅满目的挤满了小摊贩，风一吹挂着的小饰物来回晃着叮当作响，叫卖声隐在寒暄声与车马声中此起彼伏，小燕子四处张望着心不在焉，突然觉得耳鬓凉了一下抬头看去，施明之一手扶着她的发髻正满意的点头，“我就说这个钗子配你，果然好看！”

“老板，多少钱呀？”

“是小施公子啊？那还要什么钱呢，咱们杭州城谁没吃过您府上的药？”

“一码归一码！”

“那也不能要您的，公子好眼光，这姑娘跟天仙下凡似的，和公子甚配！就当我提前恭喜了！”

……

“施明之在杭州人缘这么好？”

永琪牵着马立在不远处望着那边寒暄的两人，小燕子侧着身被头上的金钗晃着光看不清表情，施明之咧到天上的嘴角倒是一清二楚，连带着他嘿嘿的憨笑声，“您这说得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杭州城一共没多大，施家又是杭州第一圣手，谁家还没吃过他家的药呢，再加上施明之这人为人洒脱又不拘小节，关键是一张嘴甜的不得了，最讨这些阿婆们的喜欢。”

长麟笑着和他解释，“不过倒是没见他给哪个姑娘送过东西，我瞧着这姑娘是位妙人，一会得找他讨杯酒去～诶！这人瞧着好像有点眼熟。”

小燕子刚好回头，一身水红色的襦裙赢得她的脸明艳张扬，单手抚着鬓边斜插着的钗子，偏头笑着和施明之说话。

施明之的审美的确不错，那支簪子的确极配她，火红的石榴花精雕细琢的盛放在鬓边，垂下来的三滤金珠悠悠的晃着更添了几分俏皮，一下子就夺了整条街的颜色。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她其实最适合这种鲜艳的颜色，只不过这一年来打击太多总带着几分病色，连带着衣裳都素雅了不少，如今陡然换了颜色，只让人觉得眼前一亮心动不已。

也让人觉得烦躁。

这么好看的姑娘，和施明之站在一起干什么去！

女为悦己者容，她打扮的这么好看，就是为了施明之？

长麟识趣的闭上了嘴不去问那个姑娘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没话找话道“你不是说有急事吗？刚刚还火急火燎的要回去，怎么现在不动了？”

大早起来听说堤坝上出了事生怕影响了今日集会火急火燎的去看又念叨着她是个急性子指不定又得气成什么样着急忙慌的往回赶，结果一看才发现，有他没他都一样，人快活的很呐！

“听说杭州集会乃是江南盛景，长麟，咱俩也逛逛去！”

他说得随意洒脱但声音像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一般，长麟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后生怕他闹出点什么事，好在这集会上人实在是太多太热闹没一会就冲散了那边的两道身影，永琪寻觅了一会也只能放弃，百无聊赖的牵着马在街上晃着。

“小心！”

长麟才扭头看了会字画的功夫就见那边出了事，永琪正手忙脚乱的扶人起来，一脸窘迫的道着歉，“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没看着路……”又帮她把牌子拾起来，盯着上边的字出神“家中突发变故，大火烧尽家财……卖身葬父……”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一身素白衣裳我见犹怜的小姑娘，双手被冬日的寒风冻得通红，瑟瑟发抖的抱着被他捡起的牌子默不作声。

“你是杭州人？”

“是，家住在钱塘县。”

“大火把家里的东西都烧没了。”

“烧了三天三夜，也就剩下几块瓦片和一堵熏黑的墙了。我娘和弟弟都葬身火海，我爹把我背出来没走两步路也没了。”

她说着说着啜泣了起来，永琪心生同情的安慰了她几句，回头给长麟使了个眼色让他去把这事办妥，又掏出了一包银锭子，“这些银子你拿着，回家再盖上几间房，斯人已逝还请节哀，日子会好的。”

说完他起身要离开，这姑娘却扑通一声跪下，满脸通红的噙着眼泪望着他，“采莲不敢受公子如此恩惠。此生愿为公子牛马，随公子差遣。”

她盈盈一拜不肯再起，风吹着单薄的衣裳刮去脸上的泪水一滴滴的落进地下的土里，颇有几分江南姑娘如水般易碎的美感。人常说，要想俏一身孝，集会上从来不缺爱看热闹听故事的人，一看这阵势纷纷围了上来，一声声吴侬软语高的低的起哄的提醒的他一句都听不懂，再看一眼长麟，正靠在马上幸灾乐祸的看热闹。

永琪狠狠的剐了他一眼，头皮发麻的看着跪在面前的满眼含泪的姑娘。自幼丧母也没有姐姐妹妹，他从小到大接触的女性算不上多。关系比较亲近的也就是晴儿、倚竹和小燕子三个，这三个姑娘容貌性情各不相同，但有一点相似——都不是爱哭的姑娘。

“你先起来吧，地下怪凉的。”永琪想了半天也就说出来这么一句，采莲慢腾腾的起身又不好意思的向后退了半步，染了不少尘埃的布鞋破了个洞，露出被冻的红通通的脚趾来，不知怎么的就让人想起来有次两人在街上逛，小燕子指着窗子里的蜀缎绣锦鞋笑，“我生辰的时候阿爹送给我一双鞋，只不过我当时觉得不好看。结果那年冬天特别冷，我从教坊司逃出来就一直向北跑，鞋子被磨破了正好露出大拇指，冻得硬邦邦的踩在地上都感觉不到扎，我一边跑就一直在想，我当初怎么就把那双鞋扔了呢……”

她像是讲故事一样随口说着，又被子规拉着去看前边的磨喝乐玩，永琪转身把那双鞋买了下来想着送她当明年生辰的礼物，结果礼物没送出去人却跑了。

“长麟，你带着她去买双鞋吧，天太冷了别冻坏了。”

永琪转头吩咐着长麟，他举着手直摇头，“我家里有媳妇儿，要是知道我在这给别的姑娘买鞋，那我还能进家门？”

“就是，公子好人做到底，自己去呗！”

一声清脆的北方乡音在人群里响起，小燕子笑着瞥了眼瑟缩着站在一边的姑娘，的确是楚楚可怜。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单买双鞋顶什么用？依我瞧着姑娘衣衫单薄，公子应该领回家去才是。”

“我什么都不要。公子既然付了钱，我就是公子的人了。哪怕是吃糠咽菜我也跟着您！”

她泪光盈盈的表着衷心，小燕子哼了一声转身就走，永琪眼疾手快的想伸手扯住她的袖子却被甩开，抬头想追上去又被采莲扯住了步子，“我无父无母，若是公子不肯收留我，我哪也没地方去……”

说着又哭了起来，永琪被她搞得直摇头，心想自己当初多管这闲事干什么去，人家里烧一场大火就和小燕子一样了？

“姑娘请自重！我家里也有妻室，不缺什么丫头仆人。”又拧眉看向还在看热闹的长麟，“这事归你们衙门管！”

说完也用力扯开穿过人群追了上去。

小燕子蹭蹭走的飞快，施明之小跑着才追上她，瞧着她面色不虞也有些不满，“你刚刚那么做不太应该。”

“你也心疼？赶紧去买鞋，你把整个鞋铺都买下来去！”

“你看看你怎么又急了！那你也瞧见了，人家那姑娘家里什么人都没了要卖身葬父，那一身单薄的冻得脸都红了。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我记得小时候连路边一只猫你都要救怎么现在人反而要见死不救了？！”

“我见死不救？！”

“好，我就是见死不救了！世界上那么多人救的过来嘛！不就是一场大火嘛，不就是爹娘没了嘛，至于那么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吗！我家里的火烧了三天三夜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嘛？我连父母的尸骨都寻不到我说什么了吗？我被人拿鞭子抽着要我卖笑的时候我说什么了吗？我一个人从杭州跑到京城东躲西藏的我说什么了吗？

施明之，你不用这幅表情，你也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小时候！你还是那个清清亮亮的施家公子，可我不是，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完美的小慈，我从小到大见过的血比你救过得人的还要多，我的心早已经硬的给不了任何人同情了！我”

“小燕子！”

永琪追着过来，小燕子情绪激动的胸前剧烈起伏着，双眼猩红的回眸望了他一眼，有些释然的扯了一抹笑容“也如五阿哥所见，我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冷酷无情的小人！”

说完她横跨上马，极其用力的抽了下马鞭，烈马嘶吼一声向前莽撞的奔了出去，吓得永琪大喊一声，“小燕子！”

他随意也夺了匹马像一阵风一样的旋开，徒留施明之望着眼前的尘土飞扬还在愣神。

小慈，她真的变了吗？

小燕子气急了也不管什么东南西北，只随意的在杭州城横冲直撞的跑，永琪瞧着她左右摇晃的身影心里又着急又担忧，只能拼命的安抚着她的情绪，“你慢点，你那匹马不是这么跑的啊！”

杭州的马和这里的人一样都是温温和和的，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可小燕子哪里听得进去，永琪喊得越急她就骑得越快，拼命的抽打着马鞭恨不得飞过去，还要时不时的分神看永琪会不会追上他，就这么胡乱跑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接闯进了林子里去。

杭州的西边是天目山，不同于北方的草原辽阔，天目山多高大茂密的树林，前些日子一场大风刮的树枝四散的横插在丛林里，在北方跑惯了的小燕子压根不适应这样复杂的环境，看得永琪在身后着急的不得了又追不上她，只好喊着，“你放松一点，慢下来。前边有个树枝，你跳过去！不要夹进马肚子！”

他越说小燕子就越急，哪管前边是什么树杈只管着冲过去，烈马嘶吼着划过树枝噼里啪啦的闯了过去，小燕子手起鞭扬略带这些得意的回头望着永琪，却发现他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小心！”

“啊！”

巨大的树干横在中间，马前蹄越过却伤了后蹄，小燕子紧攥着缰绳的手被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疼的她松开，整个人被抛在了空中……

永琪一跃而起跳过横木，借力向上翻了下死死的抓住她的衣摆，然而向下坠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强大，只能跟着她一起坠下沿着山坡滚落下去……

永琪紧紧的把小燕子护在怀里，南方的山大多是石山，碎砾坚硬的划破衣裳滚了满身，每一次落地都仿佛在针尖上走过一般刺痛，直到终于滚落在一片平地上。

小燕子死死的闭着双眼在他的怀里不停的颤抖着，永琪也劫后余生的大喘了好几下气才平复了心情，小心翼翼的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诶呦！’永琪突然被推到在地上，一脸哀怨的看着缓过来几分脸色的小燕子，“你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我就是恩将仇报了怎么了？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不懂感恩没有同情心，我就是个冷酷无情的小人！你救我干什么，你去关心那个采莲家的火大不大，你去关心那个采莲的脚趾头疼不疼，你去唱你的英雄救美的大戏去吧！”

她愤愤不平的又是一顿吼，背过身去咬着嘴唇不肯落泪，永琪摇着头向前挪了两步想搂住她又被她甩开，“五阿哥用不着这么博爱，护着一个采莲就行了管我做什么！”

“采莲是谁？”

“就是那个”小燕子扭头正对上永琪含笑的目光，瞧见他眼里的揶揄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挥拳捶了上去，“还笑话我是不是？让你笑话我笑话我！”

永琪笑着照单全收，轻轻的握住她的拳头，“好了好了，你要是吃醋就直说嘛。”

“我没有吃醋！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一个没有同情心没有”

“你有！”

“小燕子，我不许你把自己说得那么坏。你要是不好景阳宫上下不会那么的信服你，连倚竹都从未在我这里说过半个不字；你要是不好你根本不会管紫薇，又不是你不认她当格格的；你要是不好你早就和永嘉打了起来，还能容得她在这里作威作福；你要是不好你根本就不会相信萧剑，也不会为了救他搭上自己孩子的命……”

“你还是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是不是？”

“我没有，我只是不想你自己把自己说得那么不堪。你明明有着金子般的心，我的小燕子，明明是炼狱归来不改初心，明明经历过那么那么多的苦难与背叛，却还在执着的乐观的面对着生活。旁人都是花，一碰就枯萎需要好好呵护的娇嫩的花朵，可你不是，你是凤凰，是烈火重生飞于九天的凤凰。”

他说得认真又深情，小燕子差点忍不住就要哭出声来，别过脸去抹了把眼泪还要嘴硬，“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我明明就”

“是，你也没那么好。”

小燕子蹭的一下又转过身气呼呼的盯着他，永琪毫不畏惧的对上她的眼神一板一眼道“可是好的你，坏的你。曾经的你，现在的你，将来的你，我都喜欢，也会用一辈子去爱。曾经我们在婚姻的框架下稀里糊涂又顺理成章的相爱，你要是问我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爱上你的我也不知道，大概是新婚夜你那一双眼睛太过勾人，大概是那天在梁府你从天而降的令人震撼，大概是我们平常相处之间的细碎情意……但是我明白我自己的心，我爱那个旁人口中小时候天真浪漫的临风巷子口的扑蝴蝶的小姑娘，爱那个在宫里八面玲珑笑起来四面生风的景阳宫五福晋，也爱眼前这个倔强的、纯粹的、直白的、骄傲的方慈。”

突如其来的表白令她忍不住颤抖，永琪深呼吸了一口气又诚恳道

“过去的事情，我郑重的向你道歉。

为我刚成婚时对你的冷落，为我后来因为西林家对你的迁怒，为我因为萧剑干的那些混蛋事，也为了今天早上我的失约……小燕子，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也不求你马上就愿意再嫁给我，我只想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够追逐你的机会。

施明之能给你的我可以给，施明之不理解你的我都理解，你再给他机会的同时也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小燕子盯着他的眼睛忍不住又红了眼眶，绷着嘴唇晃着满眼的晶莹用力的摇头，“不好”

永琪一下子慌了神，小燕子捉弄成功忍不住笑出声来，眉眼弯弯的冲着他昂起头，“因为你在这我这里，从来都和施明之不一样。”

说完笑声就漾开成了一串，小燕子转身就想跑，被永琪一拉又哎呦一声倒在他怀里，裤腿被石子撩起露出点点猩红来，永琪眉头一紧要掀开看却被小燕子死死的摁住手，“不要紧的。”

可她哪能敌得过永琪，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裤腿才发现腿竟然伤了一大片，血从膝盖流到脚踝触目惊心的红，见他握着脚踝的手不停的颤抖小燕子笑着安慰，“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

“真的没事，这点疼不算什么……”

这点疼根本不算什么，这点疼和她小时候从深井中望着火光缭绕的疼，和她感受着孩子一点点离去的疼，和她后来无数个日夜捧着肚子翻来覆去的疼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现在不是一个人。

“对不起”

“你怎么又说对不起。”小燕子连连摇着头，扶着他顺势就要起来，然而腿还没使劲就觉得脚下一空，慌得她条件反射的就搂住了永琪的脖子，乐得他满意的笑弯了眼。

“施家在哪行医来着？我带你看看去！”

“幼稚！”

小燕子埋首在他胸前笑出了声，被他小心翼翼的马背上，还没回过神身后又传来一阵温暖，永琪的下巴蹭着她的发髻，一脸嫌弃的拔掉了那碍眼的石榴花钗，“我说什么东西这么膈得慌……”

小燕子偏头笑着看着那朵石榴花开在了山坡上的石缝中，耳边呼呼的风声夹杂着少年人的笑意，“驾～”的一声悠远又绵长，好像比从前又多了几分醇厚。

她向后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突然觉得永琪好像也变了。

比从前长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