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科幻文6

终于熬过一天的工作，我收拾好工位上的东西，时间一到，就迫不及待和我同事飞溜。

她是回家见小金毛。

我是回家见我的田柾国。

这种心里有羁绊的感觉，稀奇又温暖。让我忍不住加快步伐，回去看看那个傻孩子在做什么，然后再聊聊发生的事情。

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小月被张阿姨抱着，四肢翻腾，不断地挣扎着，哭得声音都哑了，叫喊道。

“把092还给我！不要送走他！”

张阿姨拍着小月后背安抚道，“092老了旧了，不好用了。妈妈给你买了一个新的AI，比092漂亮，还更贵，是名牌。”

“以后他会代替092照顾你的。”

“我不要！我就要092！”

小月根本听不进去，嘶哑着嗓音哭，“妈妈！不要送走092！他是我的朋友！”

和以往小月闹出一大堆令人头疼的事情一样，张阿姨的神色依旧是拿孩子没办法的无奈，“乖，小月以后会有新朋友的。”

“我不要新朋友！我就要092！”

好言好语不听，张阿姨的语气也有点不耐烦了，“ 他们是一样的，没差别，你也可以把他看成是092。”

“不一样！哪里一样了！”小月喊道，“092会陪我玩，会和我一起看电视，还会保护我！”

“这些146也能做到！”张阿姨硬拉着小月走，“还能比092做得更好！”

“我不！146再好也不是我的092！”

小月的哭喊声越来越远，我从大树后拐出来，回头目送回收站专用的车辆慢慢驶远。

092被送走了，小月再也见不到她的092。

孩子想得简单，也不计较什么牌子和价格昂贵或者便宜，她看重的是共处的时间和感情。哪怕AI已经反应迟钝，不像以往那样灵活，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她的朋友变老了。

而不是一件物品没有了使用价值。

本来雀跃期待的心情被这件事一搅，就像湿了水的棉花，往下沉了沉。

我等了一会儿，才坐上电梯上楼。

宴华岁“柾国？”

才走到家门口，就看到熟悉的缩成一团的身影，诧异地喊了一声。

他不是应该在家里吗？

怎么会在这儿？在等我吗？

听到我的声音，田柾国从双臂里抬起头，双眸失神，像是一下子分不清我是谁了。

只下意识地回应了一句。

田柾国“主人？”

宴华岁“是我。”

那双干净的眼睛像跌碎的玻璃，盛满像是眼泪又像只是折射光线的微光。

我看得心惊又心疼。蹲在田柾国面前，轻拉过他的手晃了晃，凑近他，重复道。

宴华岁“是我，我回来了。”

田柾国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那双空洞的眼睛慢慢印出我的面容，眼底的微光晃动着，像摇摇晃晃，即将被风熄灭的烛光。

田柾国“主人，你能…抱抱我吗？”

他喃喃着，用力地拉着我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慌乱恐慌中拽着一根稻草。

声音凄凄地哀求着。

田柾国“就一会儿…”

抱抱他，给他一点温暖。

他真的…觉得好冷。

我听得鼻酸。伸手就把田柾国抱进怀里，抬手一下一下地轻拍他的后背。

宴华岁“你想抱多久就抱多久。”

我哪里见过田柾国这副模样？

脆弱得像摇摇欲坠的枯叶，又像即将被摔破的玻璃罐子。

我不在的时候，他到底经历什么了？

把我一好好的傻孩子吓成这样？

田柾国“主人，主人…”

田柾国抬手紧紧地回抱着我。力道控制得不是很好，本来我就是半蹲着的，平衡不好，被他一个用力扑冲，就直接往后仰倒。

后背和后脑勺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生疼。

而怀里又压着一个像淋湿的小狗寻求主人温暖和安抚的傻孩子。

我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汉堡包里被夹在中间的那块肉扒。

这个搞笑的想法倒是让我痛感缓和了些。我低头看着靠在我肩膀上那蓬松又圆润的小脑袋，听着耳边哀哀的不断呼唤我的声音，心里像堵着一块大石头，闷闷的。

宴华岁“我在。”

我一手揽着田柾国的肩膀，一手轻抚着他宽厚却又单薄脆弱到在发抖的后背。

声音越发轻柔，生怕吓到了他。

宴华岁“我一直在的。”

田柾国以为抱住了主人就能消融围绕在身边无法消散的冷意。

可温暖的体温反而加重了四周的冰冷。

被录下来的场景反反复复地鞭笞着他。

田柾国只能无助地一次次呼唤着。

田柾国“主人…主人，我…”

宴华岁“嗯，你说。”

我正低头看着田柾国，忽而就对上了一双情绪复杂，像星星碎在了他眼中的眸子。

他仰头看我，就像在看遥不可及的神。

田柾国“如果…如果有一天…”

田柾国“你不要我了，能不能别清空我的内存…我想记住你。”

他不敢奢求他的主人永远不会遗弃他。

只是希望，到了那一天，到了他被送到回收站的那一天…

他还能记住他的主人。

幸运地拥抱着共处的美好，一起经历过的记忆，静静地走向销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