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上学

赵四七岁的时候，送到了赵忠的学堂里上学。跟其他同学不一样的是，赵四的反应总是慢一截，赵忠给他讲三字经，同学们学会了"性本善"的时候，他才会"人之初”。同学们学到《弟子规》后，他才会人之初。用赵忠的话来说，赵四他富贵命，不是学四书五经的材料。可是他年龄太小，也不能把他送去当学徒，只好一直跟着赵忠念书。

这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一些学生调皮把赵忠的书本藏起来了，按理说，调皮捣蛋自己搞恶作剧就行了，他们偏不，非要拉着赵四一起闹。做什么好事从不想着他，一遇到坏事要背锅没人不记得他。没办法，谁让他人傻好欺负呢？这天上午，赵忠过来给他们讲课，说《诗经》的时候，发现自己提前放在桌子里的书没了，笑了笑，不以为意，继续给他们讲课。同学们一愣神，再看书本跟他讲的一摸一样，真的佩服他了，整节课听的认认真真的。但是，赵四不一样，赵四觉得老师没书讲课不应该，讲到一半的时候就想把藏好的书拿出来。但另外两个同学神情紧张，答应他下学后请他吃糖豆，他才把书放回原处。

下学后，赵忠没有让孩子们立刻下课。

他还是问了下书本在哪里，书丢了不要紧，学生偷书却不能不管。

他刚发言完，请赵四吃糖豆的两个小伙伴川剧变脸把赵四说出来了，赵四一边把书找出来，一边结结巴巴的解释。

赵忠觉得好气又好笑。摆手让赵四走后，把两个人留下来了。谁知道赵四一看他俩留下来，自己也不走，还等着别人请他吃糖豆。赵忠无奈了。把这两个人稍微教育一番后，送他们离开了。刚让他们走，他们就跑开了，谁也不愿意请赵四吃糖豆，他们在乎的是怎么愚弄赵四为乐。赵四回去的时候闷闷不乐，赵能看孩子上了一天学了，结果却抑郁了，整个人不由得关切起来。等知道事情的原委后，二话没说，结结实实给赵四来了一顿揍。这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赵四的上学路途中，像是简单的样板戏一样，不断上演着，以至于赵四每每回忆起自己上学的时候，不记得四书五经，不记得父亲的胖揍，只记得轻信他人带来的苦果。晚熟的赵四就这样成长着，他的父母看赵四到十五岁的时候，也没忍心送他去学徒。

晚熟的庄稼虽然更饱满，但是往往在还没成熟之前就夭折了。

但是赵四的夭折远比家里人想的更快。

赵四九岁的时候，喜欢在大雪天打雪仗。冬天下雪的时候，大家堆完雪人和堡垒，躲在后面，用手团好雪球，向对面的堡垒砸去。赵四是没机会上战场的，一般是老老实实的在后面团雪球送到前方，但这一次出了岔子。跟他一起玩的孩子都回家了，临走的时候让他提前团好五十个雪球，好方便下午的交战。中午的时候天是暖暖的，大家也是随口说了句，没怎么在意。但是渐渐的开始变天了，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赵能夫妇看着别人家的孩子都回家了，自己的孩子一直不回来，他们着急了。一到别人家敲门去问，才知道赵四还在广场上堆雪球呢。风寒呼啸，冬日说变天就变天。赵能穿着厚皮袄，急急忙忙赶到广场，看着赵四快要冻死了，冰冷了双手，嘴唇都青紫了，手里还攥着雪球。忍不住眼泪落下来，一下子把孩子抱起来，不顾呼啸的寒风，一个劲的往回跑。等到了家里，把孩子放到火炉旁边，但赵四还是没醒。

赵能坐不住了。

这一次没穿皮袄，跑了一里地去中医堂请大夫，在大夫看了看赵四的样子，沉吟了半天，"准备后事吧。"

赵能疯了。

从那天下午开始一直不断地给赵四搓手搓背，又让李灵梦烧热水，不断把热水浇到赵四身上，但是一样是凉的。大夫没办法，给他们留了两服药材，"死马当活马医吧。"

当天晚上赵能就给他喂了一副药，赵四的身体还是冰凉的。赵能又用被子裹着赵四放到火炉睡了一夜，李灵梦一夜无眠给赵能和赵四喝开水。

第二天早上，就当村里所有孩子都战战兢兢的时候，赵四醒了。他醒的很突然，或者说像是变化了另外一个人。

他睁开双眼，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爹，娘，我冷。"

在火炉旁睡得朦朦胧胧的赵能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后看到苏醒的赵四，手脚不自觉的抖动起来，随后大喊着去抱着儿子。李灵梦从厨房蓬头垢面的跑过来，一边哭着一边笑着。只有赵四一直重复着那句话，"爹，娘，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