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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番外·云有第三郎,窈窕世无双01

新还珠格格之桂堂春

01

景和七年二月,皇帝万寿。

永琪本来不愿的,一来他从来都不爱这档子热闹,特别是三十岁的那一场变故让他对于生辰本能的想要逃避;二来皇帝万寿连头带尾的怎么也要折腾一个月,太过劳民伤财。他从来都是个不爱麻烦别人的人,因为自己这‘永琪’二字实在是太过常见,索性连避讳的规矩都废,更别提要折腾什么万寿节了。可这次赶上他四十整寿,文武百官们纷纷上折子说此乃彰显我天朝气派,是国家兴盛人间太平的象征。

于是折子像雪花一样往礼部飞,礼部尚书急的没办法就去寻八王爷永璇,他在景和初年的时候便为封了仪亲王,如今依旧管着礼部。不仅是他,其他兄弟们也都被永琪安排的妥妥当当。他膝下不过只有两个儿子还都尚年幼,没到能开府上朝的年龄,于是这六部的管部阿哥都交给了哥哥弟弟们,扰得六王爷永瑢唉声叹气——我给人当儿子的时候,都没这么忙过!就连小十五,都进了翰林院去跟着纪晓岚编书。

惟有永璂。

他依旧是个光头阿哥,顶着十二贝子的名头一晃就是这么多年,倒也不是永琪记仇,只是乾隆留下过一道遗旨,小燕子听说的时候还感慨皇阿玛何必呢,错的再多也是皇后,与永璂有什么干系?可乾隆就是这么一个随心所欲的人,爱一个人就想把一切好的都捧上去,恨一个人又恨不得抽皮扒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才好。

永琪没办法去对抗遗旨,也明白永璂根本不稀罕什么王爷的位子,他一生的苦难都是由这个皇宫带来的,也根本不想要这份带着安慰的荣耀。他每天的日子就是抱着个粉色枕头喊‘萍萍’,时而清醒的时候发现这不是自己的女儿就一把丢开,然后光着脚披头散发的满宫里找他的女儿,侍卫们怕他冲撞了圣驾要把他绑起来,皇上却不许。

不仅不许,还让人在民间寻了个也才几岁的孤女入了宫,想着聊以陪伴。可谁知道十二阿哥一见这孩子喊着‘萍萍’就把孩子抱了起来,失神许久的眼睛瞬间有了光,搂着女儿亲个不停,“萍萍,你跑哪去了呀……阿玛找了你这么久!”

小燕子不忍的别过了脸,永琪攥着她的手扭头低声与太医交谈着,见惯了人间生死的老头子眼眶也有些湿润,无奈的摇头说是十二阿哥受了刺激神志不清,应该看不出来这姑娘是谁。

看不出也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其实最快乐。

因此永璇撑着脑袋把这圈人划拉了一圈最后发现没一个说话管用的,索性跑到会宾楼去借酒消愁,瞧见柜上立着打算盘的账房先生眼睛一亮——江先生!

江墨如今依旧是白身,不过大部分人都知道,江先生才高八斗,不在朝堂内却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只是他都说了一箩筐的话了也没见这位江先生抬个头,只是淡淡道“这事王爷寻皇上没什么用,咱们这位皇上那是腥风血雨闯过来的,主意大的很,哪是咱们哭哭闹闹就能成的?”

“所以才来找先生呀”

“我不是说了吗,皇上主意大,一般人的话都不听。”

江墨点到为止,又把算盘打得啪啪响,永璇愣了几秒一拍大腿,“我怎么把我的好嫂子忘了!”说着就要起身,可走到神武门了又想起来,虽说皇后娘娘如今还住在宫里,可那后宫他可不是说进就能进了……在门口背着手转了一圈,还是登了刑部萧尚书的门。

是了,这位萧尚书倒也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的义兄萧剑。景和四年举家从云南搬到了京城。皇帝不顾众人反对当庭便赐了刑部侍郎的官,去年老尚书致仕他也顺利接班。其实当时风言风语很多,说皇上对皇后那真是没得说,你瞧瞧,一个义兄,连个举人都不是,说当尚书就当尚书,啧啧啧,真是爱屋及乌哈,咱咋没个义妹当皇后呢!有人就高深莫测的笑,说你这就不知道了吧?什么义兄,那是亲哥哥,只不过不是皇后的亲哥哥,是当年还珠格格的亲哥哥,想来是咱们这位皇帝心里有愧,当初始乱终弃,现在补偿人家哥哥呗!一提起还珠格格马上就有人开始忆往昔,要说咱们这位皇帝轰动事干的是真不少,当年还为着一个民间姑娘逃婚呢,诶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当皇帝了,他就没找找人家再续个什么前缘?大家听了就笑,谁知道呢,说不定这就是再续前缘的结果,也说不定对他哥哥这么好就是想再续前缘!大家笑的更欢,可也有人冷哼一声,再续前缘?他堂堂皇帝要真想再续前缘还用着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喜欢直接纳进后宫不就得了,正好堵住了礼部那帮人的嘴!怎么就不能信人家夫妻情深呢就愿意一生一世一双人呢……

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尽管萧剑江湖里长大什么事都不新鲜了管个刑部倒也轻轻松松做得有声有色的那些眼酸的和说闲话的倒是少了很多,但这些八卦却从没停过。

不过好像几位当事人都不在意,永璇去的时候萧剑正在里屋,外间坐着一个小男孩正在读书,见他进来拱手行礼“八王爷吉祥”

“诶——迢迢看书呐”永璇尴尬的寒暄了一声,心道这孩子脾气还是这么倔,虽说是姓萧,小时候也养在萧剑这里,可谁敢不承认他是皇帝的儿子呢?结果这孩子就是这么拗……唉,也不知道随了谁!

永璇替他五哥长长的叹了口气,萧剑已经走了出来,他这才发现自己这次还真是来对地方了,皇后娘娘正巧在萧府,瞧见他贼嘻嘻的要打钎问皇后安就笑,“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哪次喊我皇后准没好事!”

“嫂子这话说的!”

永璇哈哈大笑,把万寿节的事情和她说了,“嫂子,其实我们都知道,五哥还是因为十年前那档子事心有余悸,可一切都过去了呀,如今天下太平,就该好好的过个生辰,把那些有的没的都忘了!”

他若是提别的小燕子也会用这些年听都听会了的场面话搪塞过去,偏偏他提的是永琪心里那道坎。是啊,看似十年过去一切都回归平和,如今天下承平帝位稳坐,可走过的那些路,总归不会在心里半点痕迹都不留下。

“好,我去帮你劝劝。”

“得嘞,那我们这就操办起来了!”

“你着什么急?我还能当皇上的家儿不成?”

“嫂子说话,皇兄哪有不应的!”

皇上当然没有不应的,永琪不仅同意了万寿节,甚至还加了休沐三天,这下子可把文武百官们激动的不得了,连礼部的那些老学究也捋着胡子,“这皇后娘娘虽然善妒,但却是真爱民如子啊!”

于是万寿节热闹的和过年一般,二月初七生辰那日更是盛大。

早上百官祝了寿礼便开了席,永琪坐在席上看着走马观花的一个个扭着步子自我介绍的八旗姑娘的时候才回过劲来——他说怎么这些人撺掇着非得让他过寿呢,原来是为了这档子事啊。

他忙偏头去看小燕子,果然见咱们这位皇后娘娘面色没多好,永琪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她当时软磨硬泡非要他办寿,这下好了吧,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嘶~”他错了,小燕子怎么会砸自己的脚呢,她向来没理也能辩三分,此时早就看出来永琪那幸灾乐祸的样,狠狠一脚踩在他身上,身子侧过来旗头的穗子晃呀晃的挡住了台下的风景,“少给我东张西望!”

“谨遵皇后娘娘教诲!”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隐在笑声里的手牢牢握住小燕子,目光含着几分礼貌的笑从堂上掠过,朗声唤了小桂子来,“去问问八王爷,要今日的歌舞都是站上来当木头桩子,那他就寻个凉快地方歇着去吧!”

小桂子听完就没忍住笑出了声,哪用他传话,皇上的声音算不上小,台下那些正要甩帕子行礼的世家格格们早已经听的一清二楚,此刻有些窘迫的羞红了脸遮着帕子就往下跑,小燕子这才觉得气顺了一点,一直在永琪手掌里挣扎的手指终于安生了下来,由着他十指相扣,斜瞥了他一眼笑骂了他一句又笑着转眼看向别处。

笑容却突然消失在脸上。

“臣女佟佳·燕儿给皇上请安,恭祝吾皇千秋万岁万岁万万岁!”

也不知道当今皇后娘娘闺名含一个‘燕’字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这些年来大街小巷凡是写帝后的话本子上都会这么写,只不过那些人从没想过她真名竟会那么的直率,起的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还偏偏爱写皇帝闺房之中总爱唤她为‘燕儿’,前几年的时候窈窈还小,也不懂什么叫做闺房之乐,看见了就觉得好奇,抱着话本子就忘她屋里闯,眨着眼睛问额娘,“额娘额娘,阿玛真那么喊你啊?”

“他喊个鬼!”

小燕子伸手把窈窈手里的话本子夺了过去,催促着让她赶紧去读书,自己却没忍住翻开来看,别说这市面上最火爆的话本子写的果然是不错,内容生动有趣还活色生香,只是——

永琪正拿着帕子擦脸,突然觉得一道视线盯得人头皮发麻,微微向下扯了把帕子露出一双眼睛来,果然见小燕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瞧瞧这市面上卖的,把你写的英明神武又温柔体贴的,我就是个狐媚妖精专勾人魂的!”

原来是这事!永琪松了口气,倒不是他真做了什么亏心事,主要是被这样盯着实在是有点害怕。此时放松下来也有心思开玩笑了,把帕子随手往银盆里一搁,长腿跨过去搂她在怀里,目光淡淡的瞥了眼那花花绿绿的封面,“这话说的倒也没错,是我不温柔体贴还是你没勾我的魂啊?”

声音里藏着低低的笑意,搁在腰上的手不知何时竟然已经从腰带间探了进去,只是才湿过水还染着井水的冰凉,贴上腰间温热的软肉的瞬间冰的她颤了下,肌肤也愈发的敏感起来,单是被他轻轻摩挲着细腰便已经升起一种异样感,小燕子有些羞还有些恼还有些难为情的推拒着他,“勾你的魂?皇上眼里只有折子,哪个妖精能入您的法眼!

这妖精的名声从前我担着便罢了,如今你见天的凌晨走半夜回,都没正眼看过我一眼,哪个妖精像我这么憋屈的!”

永琪这才明白过来她生的是哪门子气,眼底顿时漾出了一层笑意,一手箍住她乱晃的身体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然后未出口却先笑出了声,“我说谁惹咱们皇后娘娘了……原来是嫌我不够努力啊!”

……

和旁人没什么两样,和平时更是没什么两样,没有什么温存时刻的特殊称呼,他的称呼从始至终,无论床下床上,无论温存还是吵架,永远都是‘小燕子’三个字。

小燕子突然挣扎的要从他身下挣脱,察觉到她的抗拒的永琪慢慢的找回了一丝意识,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小燕子?”

你看!还是这三个字!

她哼的一声就要够旁边被他丢到一边的衣服,奈何双手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只能瞪着一双水辘辘的大眼看着他——我是谁?

“啥?”

“你喊我什么?”

“啊?……小燕子啊……”

“你就不能喊点别的?”

“我为什么要喊别的,你不就叫小燕子吗?”

“那怎么能一样,大家都这么喊我,你也这么喊我,可见我在你心里一点都不特殊!”

永琪这才明白她的意思,颇有几分哭笑不得的哄她,“那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

“你也许不知道,有多少个晚上我都念着这三个字才能睡着……”

外人从来不知道,这三个字究竟意味着什么,这是在他初初动心的时候就朝思梦想的三个字,也是他在这十几年里从来都念念不忘的三个字,更是他早已镌刻在心上的三个字。

他们读不懂这三个字代表的情意,读不懂这三个字背后他深沉的无法言说的爱意,也许也读不懂一代帝王近乎偏执的执着着唯一的爱情。

“小燕子”

他又喊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很轻很轻,脸庞被他热烫的颊擦过,他陡然便堵住她的嘴将她压向榻子里。

……

“你关门了吗?”

“他来干什么?”

小燕子手忙脚乱的要推开他,就算门关着也没用,昭昭一旦闹起来谁也哄不住,永琪也知道他这儿子的性格,于是那一刻的表情精彩的难以描述,颇有几分绝望的看着她,大有一副现在停下等于要他的命的感觉,可眼见着那声音愈来愈近也只能长叹一口气,气恼的从小燕子身上滚了下来,“他是想气死我然后篡位当皇帝吧?”

“阿哥……阿哥!”

小桂子和小顺子果然拦不住,门还没被敲开永琪就打开了门,把门挡着严严实实的低头看着他,“爱新觉罗·昭昭,你最好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不过又是今天看到了什么新鲜事藏不住就想着来和阿玛额娘分享,永琪嗯了一声想骂他,可看着小孩子张扬的笑容又软下心来,一共三个孩子,女儿大了有了心事,大儿子又不在身边,唯有这个小的还属于把父母当作天的年纪,什么事都愿意和他们说。

于是他哄了哄昭昭,顺带着警告了一下他以后晚上少乱跑,又怕他不信扮了个鬼脸吓唬他,“晚上这宫城里有鬼,专门抓小孩子!”

果然见他哇一声跳下了床要去睡觉,小燕子靠在榻子里笑的前仰后合的,“你再把他吓傻了”

“本来也不聪明,能吓到多傻?”

永琪玩笑的搂住她躺下,原本想再续一续情缘谁知道她已经滚到了他怀里来,脸颊还带着红晕,手扒着他本就松垮的寝衣,眨着眼睛看他“那既然这个不行,要不我们再生一个?!”

“……我突然想起来,有道折子明日早朝就得宣”

他把衣服拉了上去随口找了个有些蹩脚的借口岔开了话题,可下床的动作也有些慌张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坐在旁边的书房看着小燕子这屋慢慢灭了灯。

她不是第一次提出这样的想法,大抵女人在生育这件事上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即使当时受了那样大的罪一晃几年过去她也忘了,可永琪忘不了。

他知道小燕子生产一定吃了很大的苦,但大概生窈窈时虽然出了点意外但还算顺利,所以他也没想过她会差点搭上一条命,直到有一次有位福晋进宫请安说起来娘娘为何不再生一个这样的话题,当时永琪正要进宫来,却听见窈窈大喊了一声“不要!”

她已经很少无缘无故发这么大脾气了,宫里上下都被公主这一声暴喝吓了一跳,那位福晋颤颤巍巍的站起来说了句‘妾身告退’就落荒而逃,跌跌撞撞的差点撞到他身上,他慌忙避开往里走,就听见窈窈扑在小燕子怀里哭,“额娘不要……”

那一刻他便知道,那段他没能陪在身边的日子里,他的妻子女儿受的苦远比他想象的多。

所以他去问了紫苏,她一开始不肯说,最后被逼的没办法无奈的抬起头来,“皇上,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往鬼门关里闯一遭,娘娘是难产加早产又是双生子,偏偏八年没生跟头胎没什么两样……您还要我怎么说?”

……

大概后来小燕子也知道永琪已经知道那些事了,一开始她还想努力的劝他都过去了别在意,后来见自己每次说起这个话题永琪愧疚的都像是能哭出来一样一连要难受上好几天也不敢再提,再后来迢迢接了回来她的年岁也渐长,便再也没提过这档子事了。

不过这等子闺房秘事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也许是父母想为女儿也求一场如皇后一般的好姻缘,于是大街小巷上叫‘燕儿’的十个里面得有五个,但大多数都是些小姑娘,如今这位佟佳格格看起来已经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倒是少见。

小燕子笑着打量了这位佟佳格格半天,她却丝毫不惧,粉面含春缭绕着少女的美好风姿,十足的世家嫡女的明媚光华。手里捧着一支开得盛大的牡丹盈盈一拜落落大方,“臣女请以一舞为皇上贺寿。”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毕竟是万寿宴上,人姑娘要跳个舞你也不能说不行,于是只能看着她粉墨登场,不过倒也出人意料。

小燕子原本见她拿着束花还以为她和欣荣差不多,要跳一支杨柳细腰汉家舞,还笑着看了眼坐在下首的欣荣,谁知道这姑娘竟然以花为剑,步步利落的就如一个江湖侠女,轻盈的舞步配上凌厉的剑法,倒还真让看得叹为观止,尤其是她脚下的步子随着鼓点转,一步两步哒哒的像是跳在人心上一般,殷红的牡丹花在手中旋转着撩起几分动人的风姿,一曲终了艳惊四座。

“没想到竟然是花剑舞!”

众人不由得惊叹出生,这位佟佳格格却骄傲的抬起了头,“汉家的舞蹈多是靡靡之音,我们满人是马背上打来的天下,女儿家也不该学那些汉家的惺惺作态,只会跳些柔弱的步子来惹人怜爱。”

她看似是在说舞蹈,其实是在说小燕子。当朝皇后似乎对满人那套子东西不多感兴趣,反而对汉人的文化十分感兴趣,甚至连不设后宫都把隋朝的独孤皇后以及明朝的张皇后搬了出来……可历史上有又如何,那都是汉人的政权,我们满人可没这规矩!

可她还很聪明,那名字是不是特意改的不得而知,但见今日这舞,不就是照着还珠格格吗?乾隆皇帝驾崩也没几年,谁不知道曾经有位民间格格不爱读书就爱舞刀弄枪,把当时的五阿哥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是有备而来啊!

小燕子平静的望着这位佟佳格格,但永琪却知道她此时心里已经是翻腾倒海,安抚的攥了攥她的手指打算开口,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笑声。

“佟佳妹妹这舞跳的真好,不只可否邀请妹妹与我共跳一支舞为皇阿玛拜寿?”

窈窈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想来是为了皇帝生辰盛装打扮过,一身烈红色长裙搭着件乳白色的绒毛细袄,穿插的彩丝绣着几点桃花,与她鬓边的桃花钗相得益彰,眉头正中央还点着一朵梅花,六瓣花朵绽放的灼灼光华却不及她半分明媚,晃得人根本离不开眼,佟佳格格更也看不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先福身行礼,“临安公主吉祥”

窈窈没理她的行礼,只笑着抬起了手,轻轻拍了两下手腕的叮当琢随着发出了叮叮当当的脆响,她不知道从哪也变出来一枝花,笑着邀她。

泠泠琴音乍然响起,有如清泉般。窈窈随着琴音缓缓移步,花朵绕着她的手腕旋转着,正当佟佳格格跟着步伐的时候琴声陡然变了调,连带着窈窈的步子也加了快,继而好像不只是琴声,筝声笛声啸声甚至还有清脆的编钟声,一声声急促的如坠落玉盘的珠子般,她手上的动作也随着上下翻飞,让她没有任何招架之力,众人只看着台上盛开了一朵灿烈的红花,随着乐声行云流水,突然琴声当的一滑,佟佳格格手里的花朵落了一地……

牡丹花色最正,殷红的从窈窈头顶落下,她笑着看向肩上的那一瓣落花轻轻捡起,抵在她脖颈上的花枝缓缓滑过她修长的脖子,笑着眨了眨眼,“刚刚那首曲子,佟佳妹妹可知道是什么?”

花枝抵在她下巴上,迫使着佟佳抬头仰视,正对上临安公主眸子里的警告之意。

可她说出口的话依旧温柔,“《十面埋伏》,以汉家的筝、琴、萧、笛合奏,只不是这支舞真要跳的时候用的不是花而是剑——佟佳格格,我若今日用剑,现在可以一刀取你的性命。”

窈窈一边说一边刻意把花枝顺着她的脖子向下至胸口,“满汉一家,汉家姑娘跳的了红袖招,也出的了破阵曲,满族女儿,挽的了弓箭也能学人家吟诗作赋,插花饮茶……格格记住了。”

她蹭的收回花枝,却并不离开,而是把手里还开的完完整整的芍药花与她手里光秃秃的牡丹花枝相换,晃了晃只剩下绿叶的牡丹花,“还有,牡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的,格格下次别再拿错了。”

说罢她也是盈盈一拜,身后抚琴吹箫的人也跟着走了上来,元元善琴他知道,没想到窍窍的筝如今也这么好了,笛子是幼幼吹的,倒是萧——竟然是迢迢。

永琪眼神晃了晃,笑着开口,“平日里倒没见你吹过。”

“刚好缺人”

“谁说的!哥专门练了好久呢!他吹的可好了!”昭昭嘿嘿笑着搂住迢迢,“我一听我哥吹箫,我就理解啥叫‘高山流水’了,纪师傅你以后讲成语多举举例子!”

纪晓岚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看着这活宝似的小阿哥也无奈,小燕子已经瞪了过去,“哪都有你!你哥一句没说呢,你说了十句!你姐姐跳了舞,哥哥吹了萧,你站着干什么呢?打算给你阿玛打套拳?还是当吉祥物啊?”

小燕子说到最后自己都笑了起来,昭昭一副你少小瞧我的表情咧嘴笑着,“谁说我是吉祥物的,我敲鼓了,刚刚《十面埋伏》里有一点鼓声,那是我敲的!”

唔……刚刚出彩的是舞蹈和琴声,倒还真没人关注鼓声,可看着儿子瞪大了眼睛闪着光一副骄傲求表扬的样子永琪也笑弯了眼,“听见了听见了!那鼓声的确是中气十足。”

可昭昭还没高兴就听见他又来了一句,“难为你们姐弟俩给他找出个事儿干了!”

这‘姐弟俩’明显说的是窈窈和迢迢,窈窈笑着去看迢迢,他一向不爱笑,但此时瞧着面上也不再是冷的像冰块了,于是回头冲昭昭眨了下眼,高高兴兴的拉着迢迢谢了恩下去,一路走到后边的时候昭昭还不停,“姐你今天那个剑耍的啊——”

“闭嘴!会不会用词!”

窈窈气得揪他的耳朵,昭昭呲牙咧嘴的要跑,然而才转个身却看见迢迢好像笑了一下,顿时蹿到他跟前去,“哥你笑了!哥!”

迢迢顿时绷住了脸,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看着他‘哥’来‘哥’去的又说了一遍,“我说过了,你不用叫我‘哥’,不过几分钟的事,你如今比我还高,我”

“那你也是我哥呀,几分钟也是我哥!”

昭昭答的飞快,觉得他哥实在是太拧了,进京已经三年,他好像非要和这一家人划清界限一样,当初进宫时见了阿玛额娘规规矩矩行礼问帝后安,见了窈窈上来就一句——公主吉祥。

窈窈又无奈又愧疚,把什么好的都想捧到他跟前去让他高兴点,怕他认生就笑,“你姓萧我也姓萧,迢迢,咱们是亲姐弟一家人,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和姐姐说!”

迢迢似乎因为这句‘我也姓萧’而有所触动,点了点头道了句“谢谢长姐”

其实窈窈不知道他这个‘长姐’跟谁学的,你不就我这一个姐吗?但至少听见他喊了声‘姐’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结果一回头见昭昭嘟着嘴“你们都姓萧,就我不姓,我去找阿玛去,我要改名,以后我就叫萧昭昭!”

他说完就往养心殿跑,永琪才因为大旱的事情发了一通脾气,见他过来骂了他一顿‘哪凉快哪呆着去’吓得他撒腿就跑,这事总算是不敢再提了,但有好长一段时间都自称‘萧昭昭’,还是后来小燕子有次听到,说额娘和姐姐哥哥都姓萧,你要也姓萧,阿玛多孤单呀?

七岁的昭昭还很好骗,突然觉得阿玛真可怜,拼命的点头说自己再也不改名了,可慢慢长大他才发现,他孤单个鬼,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想姓‘爱新觉罗’呢!

“哥,你那个萧让我看看呗”

昭昭又凑到了迢迢跟前,却发现他正在写什么,好奇的看了一眼啧啧两声,“你怎么跟阿玛一个毛病,看见点啥都得写写记录一下……诶不过,姐今天跳这舞是真好看,堪比那个……那个甄甄甄……”

“甄宓!”

迢迢没好气回他一句,昭昭连忙‘对对对’的又要和他哥聊天,窈窈懒得理他俩这叽叽喳喳的热闹,回身对着镜子看着眉心的那簇梅花,伸手捋着流苏欣赏着镜子里的绝妙芳华。

美人从来都是自知的,更别提从小就被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奉承到大的临安公主了,正当窈窈觉得自己今天这妆果然画的好看的时候贴身宫女突然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公主您快瞧瞧去吧,皇上发了好大的脾气!把翰林院的刘翰林要打死了!”

“啊?”

姐弟三人同时扭过头去,他们这皇阿玛向来爱才如命,对待官员那也从来没有苛待,哪怕再生气不过也是骂一顿哪有打人的先例,还是迢迢最冷静,“为什么呀?”

“刚刚是翰林院献祝诗,旁人写的都是万岁千秋之寿,歌舞升平之类的话,可偏偏那位刘翰林说刚刚瞧见了公主一舞倾城铭感五内,上来写了一首诗,说——”

“说什么?!”

“汉苑梅花妆额半,章台柳叶画眉长。恐因巫山能来梦,莫学云雨枉断肠。”小宫女不敢抬头看临安公主的脸色,这诗连昭昭都能听得懂,你夸公主美可以,可是巫山云雨这样的词,能往公主身上用吗?实在是太冒犯了!

他一时间有些生气,大有一副拿着刀就要上的气概,窈窈却轻笑一声,脚下的步子虽不停往打人的那一处去,面上却没有多生气,“阿玛真是有意思,这些年来民间编排他和额娘那些话本子还少吗?他和额娘的,和欣荣格格的,还有和那位还珠格格的,悲的喜的艳俗的难懂的……什么都有,也没见他生过什么气,不过一首诗而已,也值得他生辰这样的好日子动这么大的气!”

说着已经走了过去,打下的板子的确不轻,那位翰林原本正疼的嗷嗷叫,一看见她来竟然眼睛都直了也不喊了,直呼“得见公主一舞此生值矣”又让窈窈捻着帕子笑出了声,“真是个呆子!去把监刑那人找来,皇阿玛的旨意必须要遵,可打也要轻点打啊!”

“是”身旁人听令而去,没一会便有一个穿着黄色侍卫袍的年轻人跑了过来,只是他走近的时候突然放轻了步子,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眼前的公主。

刚刚他在外边没机会看见那一场艳惊四座的舞蹈,只能凭借他人的只言片语来想象,如今瞧见公主才明白大概真的所言非虚。临安公主身姿高挑,也许是刚刚跳的有些热,单手摇着把白玉骨扇晃动着有些散乱的青丝,流苏的穗子划过修长白嫩的脖颈,视线落在她胸前穿着的那只白玉兔子手镯上。

那是个清晨,从跟了他们家走就一声没哭过的窈窈不知为何突然啜泣了起来,塞娅心疼的看着她肿的和兔子一样的眼睛问她是不是想家了?小姑娘咬着唇摇头,托着手镯哽咽,“我戴不上了……我费了好大的力气就是戴不上了”

手腕已经被磨的通红,想来这姑娘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劲,塞娅呀了一声告诉她你长大了这小时候的东西当然戴不上来又惹出她更多的眼泪,最后还是阿图不知道从哪找出了一根红线,“你挂到脖子上,无论几岁都能戴着的!”

……没想到,她竟然戴了这么多年。

尽管知道她不是因为自己,但阿图还是有些高兴,还没开口窈窈已经望了过来,似乎也认出了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嘴张了又张——阿图哥哥?

“是我!”

那双眸子里瞬间溢满了光,她激动的叫着就抱住了阿图,“哥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她又像小时候一样高兴了就要往他身上扑,眉眼弯弯的喊‘哥’,此时听了阿图说尔泰和塞娅想让他历练下于是让他投了八旗军结果分进了皇宫来做侍卫的时候嗨了一声,“昭昭!听见了没?别整天总想着去投军,就你这个水平,进去了也当不上大将军!”

她又要拉着阿图寒暄,一回头又看见了那边还被打的刘翰林,连忙推他过去,“那你快让人停手,读书人皮肉薄,万一再打出事来了!”

阿图原本跟着她一块走,闻言转身停下,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想象到的酸,“公主这么爱民如子呢?”

他一开始也没想打这么狠,可一想到他那么冒犯窈窈心里的火就蹭蹭的往外冒,下手也就重了些,颇有几分公报私仇的意思,但窈窈却不那么想,“可以打,但是不能打出事。读书人是最不好惹的,到时候口诛笔伐帽子一扣,我阿玛那个性子还不得愧疚难受的不得了?再说了,万寿千秋的好日子,别惹出血光来。”

她说的字字句句都在理,阿图忍不住回头看她,“窈窈,女大十八变,你真是长大了。”

“是吗?我额娘总说我长不大,那我有比以前好看不?”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总是对容颜万分关心,此时眨着眼睛期待着他的回答,阿图瞧着她这幅明媚灿烂的模样只觉得心怦怦跳个不停,“比……越变越好看”

窈窈虽然期待这样的回答,可乍一听还是有点害羞,扇子遮了脸只剩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眨呀眨呀的勾人心魂,把阿图看得呆了又痴痴的补上了一句——“你一直都好看”

这下子咱们临安公主都要飘了,昭昭终于找到机会和阿图寒暄,这几年里他经常去蒙古小住,所以和阿图更熟悉些,此时高兴的都要蹦起来了“图哥图哥,那你以后就一直在宫里了是不是!”

“图哥图哥……”

他小嘴叭叭的不停,阿图常常没回答完上一句他就问出了下一句,心里又想着窈窈眼睛四处乱瞟,嗯嗯啊啊含糊过去在抬头时——哪还有窈窈的影子?

“别看了,长姐忙着呢!”

阿图这才发现原来旁边一直站着一个男孩,看起来和昭昭一般大,他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昭昭的哥哥,只是他不太明白,两人不过是第一次见,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敌意?

哪来的这么大敌意?他弟弟都快被拐跑了他能没敌意嘛!

“大阿哥吉祥”

阿图拱手行礼,身后的佩剑落了下来,昭昭一看更来了兴趣,缠着他要问有没有什么武林秘决,阿图却没了心思再回答,忍了又忍还是问道“你姐姐去哪了啊?”

“害,肯定又被那些命妇缠住了呗!要不就是忙着看礼单去了,这么大的宫宴,礼部的人必然要寻个管事的,我额娘不喜欢这些宫廷庶务,而且一到冬天就怕冷身子不太好,我们都心疼她,所以这些事主要还是姐姐管。我估计现在啊,阿玛不知道又带着额娘溜哪去了呢!

宫里又没别人,那些人拿不着主意当然就得去找公主了。”

昭昭满不在乎的说着,阿图却被他的话惹得想笑,“溜……堂堂帝后你用‘溜’这个词啊?”

昭昭这词还真没用错,永琪和小燕子的确是溜走的。即使小燕子不爱这样的场合,但毕竟今晚是万寿宫宴,她也是打算去的,结果衣服都收拾妥当了永琪突然走了进来,神秘兮兮的笑,“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马上时辰就要到了……”嘴上好奇着心里却高兴,做了帝后总是不如之前自由,在人前总得维持着规矩,如今两人并肩走在长街上吹着晚风,倒让她生出几分自由畅快的感觉来,然而这股甜蜜还没漾开,就看见了眼前的观景台。

“……”她无奈的扭头看着永琪,“说了你多少年一招鲜吃遍天,你还带我上来看星星啊?”

可说归说,脚步却没停,然而上到一半就觉得有些累,永琪见她停了回头来看,跳了两步台阶下来微微弓了身子,“我背你上去!”

“你背我?你背的动嘛!诶——”她已经被他托上了背,晃了下看着两边的景色缓缓后退,渐渐走到高处去宫城的风景尽收眼底,月光映下一道长长的影子,随着他抬腿的动作而一起一伏的……

可大概还是年龄大了几岁,背着人上这么长的台阶走的还是慢,堪堪还有几节台阶要登顶的时候永琪突然停下了步子,抬头看着漫天的烟花绚烂——“小燕子,你快看!”

她也跟着偏头望了过去,火光在头顶绽放出各种花的模样,烟花伴着流星划下,印着渐渐疏离的花影飘飘洒洒……

“永琪”小燕子突然喊他,声音在他耳侧漾着温暖的笑意,“其实我特别喜欢观景台。”

“这些年里,你带着我去过家家有花户户有水的大理,去过杭州看市镇林立白墙黛瓦的小桥流水人家,去过乌兰木通看戈壁绵延的漫漫黄沙,也去过盛京看林海雪原的白山黑水……可我最喜欢这里。”

因为这里热闹,因为那些再美再壮阔也只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这里,却是你我创造出守护着的平淡与幸福。

长街长,烟花繁,散乱的人群熙熙攘攘,那是他们都爱着的烟火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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