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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第一百章 岁寒日暖 未失未忘(下)

新还珠格格之桂堂春

哭声瞬间漫了天际,由内而外的向四周溢出,傅恒领着文武百官高声痛哭,可当他趴在地下的时候,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难受吗?难受,这是他的姐夫,也是他效忠了四十年的皇帝。

但难受之余也有些激动,激动他最看好的永琪终究还是一步步的走上了九五至尊的位置,激动泱泱帝国会由一位年轻的君主带到更美好更兴盛的明天去!

也许是之前的血雨腥风刮的太狠,权力过渡的顺利极了,大行皇帝停灵七日后迁往地宫,便是新帝的登基典礼。

其实说来很讽刺,自古国人重视丧仪,一般的乡绅去世还要大吹大擂个十天半个月的,偏偏皇帝的丧事,办的盛大又仓促,真有悲伤的心思人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在迎立新君的激动与忐忑中度过。尤其是那些皇子们,哭得真伤心的只怕没几个。

但永琪真的哭的很伤心,但毕竟是男人,大多数情况下还是冷静自持的,小燕子却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哭得肝肠寸断的拉都拉不起来,不怎么吃饭更也不怎么睡觉,七日停灵后奉送去地宫时,人跟着走到一半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于是登基大典罕见的推迟了,原因无他,咱们这位新皇帝,执意要将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在一日举行。

如今要册立的皇后病了,那就都等着吧……

“我与福晋感情甚笃,挂念着她也没心思去折腾那些繁琐的仪式……左右不过就是个仪式罢了,拖两天也没什么的。”

永琪十分守礼,未办仪式人也不住养心殿或者乾清宫,就在永和宫住着,也还把自己当成荣亲王,说话也不‘朕’来‘朕’去,如今一副对仪式并不在意的云淡风轻样子倒是让文武百官们都十分无奈。

左右不过是个仪式,那登基大典就是个仪式,立后大典不更是个仪式了?你非要放一天干啥?你一天往礼部跑八回问人方案又是干啥?

礼部尚书真的很绝望。

虽说皇帝驾崩多少年不遇,但是皇帝驾崩永远是礼部最忙的时候,大行皇帝的丧仪要主持,新帝的登基大典也要主持,咱们这位皇帝呢偏偏还不走寻常路,上来又加了个立后大典,使本就忙得不可开交的礼部更加的雪上加霜。办就办吧,总之都是有成例的,但偏巧咱们这位皇帝对礼部的事情门清儿,多少规矩都是人家定下的,人一了解了自然想法就多了,对着那立后大典的规仪改改画画的,似乎怎么都不够满意,最后不知道是谁笑了声,“要我说,去查查唐例,唐高宗怎么立的武则天,咱们就怎么立新后呗!”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却被旁边的人瞬间捂住了嘴,倒不是怕永琪降罪,主要是让他听见了,也许他真的会觉得——哈,也不是不行!

天爷呀,那他都不敢去见列祖列宗了!

登基大典与立后大典在有条不紊的准备的时候,萧剑也到了京城。

这几年间他和紫苏兵分两路都在找窈窈,怕孩子遇到危险所以迢迢由他带着但也没忘了寻她,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天大地大竟然就是没发现这姑娘半点儿影子,看到皇帝驾崩传位新帝的告示才知道原来京城已经换了天地,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往京城赶,紫苏皇宫进不去也只好先去敲了会宾楼的门。

国丧期间不许娱乐,连同酒肆都关了门,会宾楼虚掩着门空空荡荡的,柳青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拨算盘,听见敲门声的抬头看了过去,见到是萧剑时惊讶的把算盘从桌子上扒拉了下来,落在地上哗啦啦的响。

“还说要找呢!可是回来了!”

柳青激动的直接从桌子上跳了过来,在二楼教孩子们念书的江墨听见了也出来张望,四个人激动的看着萧剑,多年过去他依旧是一萧一剑轻快的利落,只不过这次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子。

高高瘦瘦的,眉心微微蹙着,虽然年纪小五官却瞧着疏朗明亮,见多了自家满满那皮猴子样的金琐惊喜的不得了,转身就要拿糖去哄他,笑眯眯的蹲了下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萧迢”

不同于昭昭见人就笑,迢迢小小年纪性子就冷,金琐伸手过来的刹那他就向后退了一步,绷着脸几分冷酷的样子倒让他本就清瘦的五官显得更锐利了些,原本正在一旁和柳青以及江墨寒暄着这几年生活的萧剑脸色缰了下,抬手把他抱起来,“迢迢,快来问好。”

迢迢听话的对着四个他尚且不认识的叔叔阿姨问好,声音乖乖巧巧的但听不出喜悦,江墨见昭昭多一些,见他这幅高冷的样子忍不住笑,“怪不得人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迢迢和昭昭是亲兄弟俩一块生的,不只长得不像,这性子也是天差地别!”

“可不是嘛!”柳青听他这么一说也跟着端详,“诶萧剑,这孩子还真是和你越长越像诶!”

“你这话说的,外甥肖舅,萧剑是迢迢亲舅舅,人能不像嘛!”

柳红白他一眼,柳青挠着头嘿嘿笑了两声,迢迢听见这句眨了眨眼,突然伸手搂住了萧剑的脖子,“阿爹,我渴了。”

这下子四个人是彻底的愣住,面面相觑的看了几眼,柳红哈的笑了一声,踹了下江墨,“快去,给孩子倒点水去。”

“啊——诶!”

江墨转身要去拿壶,萧剑却拦住了他,“不用忙活了,我这就带着他去进宫去。”

“进宫啊?”江墨听见这句反而掀开了壶盖,热气把他的声音都遮的有些模糊,“那你还是先喝点水吧。如今宫里没有旨意是进不去的。”

他端着两碗水递过来,“毕竟如今情况特殊,大行皇帝驾崩,新帝还没登基,九门从夏天那场动乱后就一直严加管制,紫薇和尔康也是等了两天才进去宫门呢。”

这他倒是理解,这么大的一个帝国藏污纳垢,稍有不慎那可就是万劫不复,这时候小心些也是应该的,先关心的问了问窈窈怎么样,得知她一直在被尔泰养着没受什么苦怦怦跳的那颗心才算安稳下来,又问了问小燕子可还好,柳红笑着把菜谱塞给他,“皇后娘娘好得很呐!”

于是他就在会宾楼先住了下来,迢迢似乎有些水土不服,在南方呆久了不适应北方的干燥与寒冷,绷着脸坐在桌子前看昨晚上萧剑和江墨留下的残局,听见门响的那一刻才咧了嘴冲着进来的萧剑笑,“阿爹!”

萧剑没应,其实他一直都不怎么应。他从没说过让孩子喊他‘阿爹’,可迢迢很聪明,一路上见别人这么喊自己也要这么喊,无论怎么纠正也不肯改口,而萧剑虽然每次都会在心里纠偏,但却不得不承认,那颗心却被越喊越软,有时候自己都会脱口而出——阿爹带你去……

“阿爹!”迢迢从凳子上跳下来要去他的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呀”

“回哪呀?”

“回家呀!”

他还不到四岁,一路东奔西跑的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哪里的人,此时只好比划着,“就是那个木屋子呀!然后我们去踏浪!”

“唔,去山上也行,山上的凉快!”

他说的是这几年他们停留的最久的两个地方,一个是两江的山上,一个是最后他们待得泉州港,此时望向迢迢眼里的憧憬和欣喜轻轻摇了摇头,俯身把他捞到了床上,摸了摸他的头笑,“这就是家,我们到家了。”

“啊?这不是客栈吗?”

他左顾右盼的看了两眼,这间屋子的采光极好,是会宾楼后来加盖的顶层,遥遥望去依稀可以瞥见几道宫城的影子,他把迢迢抱起来顺手推开了窗,指着远方那高高尖尖的顶,“那才是你的家。”

“你的阿玛额娘姐姐弟弟都住在那里。”

他耐心的和迢迢解释,一向乖巧的迢迢却不知怎么的还是拼命的挣扎,从萧剑怀里跳下去蹿到了床上钻进了被子里,小小的团子在床上拼命的晃着,“我不去我不去,我就要和阿爹在一起!”

“舅舅不走,但是你有自己的爹娘呀,那皇城里住着的皇帝才是你爹呢!”

“他不是!皇帝已经死了!”

“又胡说!”他啪的一下打在被子上,迢迢不满的从被子中探出头来,“我认字!告示上写了,皇上驾崩了!”

“是,那是你爷爷驾崩了,但是老皇帝没了有新皇帝,你的阿玛就是新皇帝。”

他把孩子从被子里捞出来,面色有些凝重的盯着他“也许将来,你也会是皇帝。”

“阿玛的帽子真好看,我也想戴!”

昭昭欢快的在榻子上蹦来蹦去的,内务府的人正把才赶出来的龙袍往永琪身上试,听见这句话吓得腿都软了,这就算是皇子那不也是往刀口上撞嘛,小心翼翼的抬头看这位新皇帝的脸色,人家却只是笑着回头,“什么你都想要,昨儿你还看上你额娘那凤钗呢,你是看上了那金子吧!小财迷!”

“凤钗是给姐姐的!我才不要呢,图哥说了,男孩子才不能戴这些呢!”

这孩子一口一个‘图哥’喊得亲热,永琪也附和着他笑,“嗯,你图哥怎么和你说的呀”

“图哥要把一个簪子给姐姐,我觉得好看也想要。可是他不给我,他说”

“他把簪子给你姐姐?”

永琪蹭的扭过头来,正给他编辫子的小太监手一下子没拿稳揪的他疼的嘶了一声,吓得连忙跪下,头磕的砰砰响“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罪该万死”

“你再说一遍!”

“皇上恕罪,奴”

“没说你!”

“他阿图还说什么了,你都给我说清楚!”

“诶!吵吵什么吵吵!”

小燕子正从外边走进来,养了一个多月的气色好了不少,昭昭一见她就扑了过去,小燕子搂着儿子白了永琪一眼,“一件正事没干,脾气倒是学的挺快,瞧把人都给吓得!”

“孩子,快起来吧”

小燕子冲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笑了笑,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脸都吓白了,却根本不敢起,永琪无奈的叹了口气,“起来吧,我刚刚真没说你,你跪什么跪”

见他还不起来清了清嗓子,“怎么,要朕请你起来?”

这样的话这样的称呼他这一个月来被耳提面命的提醒终于慢慢的也没那么拗口了,此时穿着龙袍虽说头发有些散却没减了半分盛世帝王的气势,声音里半含着笑半含着威,那小太监忙起身来,“谢皇上恩典。”

“无功不受禄,谁叫你起来的你便谢谁去!”

“谢皇后娘娘恩典”

他这次反应倒是快,倒把小燕子闹了个脸红,永琪满意的笑了笑,斜眼瞥向一直站在一边没敢吭声的内务府总管,“今天的事你们记着,后宫诸事均由皇后定夺,皇后说一便是一,皇后说二便是二,都按着圣旨去奉去遵去行!”

“是”

宫人们齐齐称是,永琪挥了挥手让人都退下,才扭头看着躲在小燕子怀里的昭昭,“你下来”

昭昭猛摇着头却被永琪不费吹灰之力的揪了下来,不知道从哪变出块糖来,“以后记着,还有送你姐姐东西的男人,都记下来,一五一十的告诉阿玛!”

昭昭嚼着糖应得含糊不清,小燕子一脸无语的看着他,“你闺女才十二,真是什么心你都操!”

嘴上埋怨着步子却不停,推着他坐在榻子上,手温柔的抚过他的头发慢慢帮他编着,最后看着系上的黄色的带子有些恍惚,“柳红递来了消息,说是我哥带着迢迢到京城了,问怎么安排进宫。”

“萧剑找到了!还带着迢迢?”

永琪的心跳顿时漏了半拍,虽然从漠北回来后就开始找,但真的找到了,真的马上就能见到他那个素未谋面的儿子了……心里倒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沉默了几秒后握住了小燕子的手,“我会让人安排他们进宫,你等着就行。”

半下午的时候会宾楼的确来了人,萧剑听着一楼热闹的寒暄便知道应该是永琪派来的人,迢迢正坐在一旁握着笔练字,他从旁边拿出了件白色的团绒夹袄来给迢迢穿上,一板一眼的帮他扣着扣子,“一会我们就要去见你的皇阿玛了,进了皇宫,记得哪都别乱看,还有”

“我不去!”

迢迢拽着扣子挣扎的要脱下来,萧剑也不肯松手,正纠缠的时候门被敲了两下,柳青的声音在门外,“萧剑你快出来,宫里来人了!”

他高高的应了一声先松开了手,门一打开原来是小桂子,如今随着永琪当皇帝身份也水涨船高,但还是和往常一样笑的喜庆,利落的打了个钎“萧大侠吉祥,皇上遣奴才来请您入宫。”

“诶行,我等半天了都!”

他笑着回头要去拉迢迢,小桂子也顺着望了过去,他一路上想了半天主子的儿子得长什么样,是不是和昭昭长得一样虎头虎脑的可爱,还是像公主一样白白净净的呢?如今乍一看才发现原来都猜错了,不知道是萧剑养的,还是孩子就是随了萧家的模样,小少爷与五阿哥模样不大相似,与福晋有几分相像,但都比不上面前的萧大侠像。

不信你看,这父子俩此时别着劲谁也不肯服输的模样,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萧大侠,皇上有旨,只召您一人入宫。”

小桂子长长一揖,萧剑惊讶的手瞬间松开,不可置信的扭过头来,“不是,这怎么会呢,永琪他咋想的?”

江墨连忙清了清嗓子,五阿哥到底成了皇帝,哪怕还没有登基大典那也是皇帝,名字那是需要避讳的,怎么还能如此直呼其名。

小桂子想来是听福晋那些惊言孩语听多了,此时到觉得没什么所谓,只面上堆着笑,“天色不早了,萧大侠还是尽早进宫吧,宫里如今落锁落的早。”

萧剑揣着满腹的疑虑随着小桂子进了宫,相比于外边的热闹,皇宫当真称得上是一片缟素,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都低着头,侍卫们腰板儿倒是挺得直直的严肃的很,萧剑左右打量着这座宫城,觉得陌生极了。

可转念一想,也是,自上次入宫已经过去七年的时间,那时候正是初春,开得最早的桃花还只是花苞,却粉粉嫩嫩的撩拨的人春心动矣,晴儿就站在那片桃树下,连衣裳都应景的穿了件桃粉色的长裙,低着头把佛珠交给他,说了一句“我等你回来”就跑开了……

树枝因为她的动作晃呀晃的,萧剑就盯着她头上那支渐行渐远的桃花钗笑。

“萧剑!”

清越的声音在头顶遥遥响起,萧剑回过神去看的时候,永琪正站在亭子上冲他招手,一身月白色的长袍镶着金线织就的盘龙,果然与从前所见有几分区别了,见他拾级而上伸手要拉他,萧剑蹭的别开,“当了皇帝以后果然不一样哈,连你们宫门都进不去了,在这御花园找个亭子打发我呀!”

嘴上说着却拱起了手,“吾皇万岁”

“诶呀,咱们之间”

“我是真心的。”萧剑直起身子笑,“虽然我是小燕子的哥哥,可一路走来也看得清你心里的抱负与理想,更明白你的能力。你为了小燕子放弃那一切的时候,我又觉得感动又觉得有些惋惜……替你惋惜也替百姓惋惜。如今一切都回到正轨圆圆满满的,我打心眼里替你高兴,也真心想称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永琪猛然被他夸还有些局促,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清咳了一声,把桌子上的酒瓶向他那边推了推,“快来尝尝,你妹妹亲手酿的桃花酿。”

桃花酿味道清甜,还未入口只闻其味便让人觉得心里升上一股子淡淡都甜蜜来,萧剑第一次知道小燕子还有这本事,此刻期待的看着抬手斟满了酒杯,正要接过的时候却听见他说——“你不知道昭昭馋这口都多久了,从潜邸搬来都时候非得闹着要把那棵桃树带走,哄了好久才算把他拉走。”

萧剑的手陡然落下,手指无意识的轻点着石桌,抬头对上永琪疑惑的目光,“你总说昭昭,那迢迢呢?”

“迢迢……”永琪的手也讪讪落回了原处,他一手握着杯子,青花瓷与石桌摩擦着发出蹭蹭的响声来,一手无意识的攥成了拳头暴起了青筋又松开,抬头看着亭子顶的雕纹笑,“我入宫第一次遇见小燕子,就是在这。

我和尔泰在这喝桃花酿,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燕子像只蝴蝶一样飞了进来,特别自来熟的找我讨桃花酿喝……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自己都学会了。”

“我到现在都特别感激上苍,感激上天让她替紫薇去送了那封信,感激上天让我在这个亭子遇见了她,感激上天让她爱上了我们宫里的桃花酿才没被别人抢走,感激上天让她一直陪在我身边走到现在。

但我更要感谢的,是萧家父母给了她生命,在最紧要的关头把他送了出去。也要感谢你,没有记着仇恨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我俩认识十五年成婚十三年里小打小闹多得是,可她就一次真生了气——她说她无家可去,爹姓爱新觉罗,妹妹姓爱新觉罗,嫁了个爱新觉罗又生了个爱新觉罗……她被爱新觉罗包围了,谁还记得她姓萧呢……

不会有人记得了,哪怕她今日贵为皇后,世人也只会记得她姓西林觉罗,她为了我放下了仇恨放下了姓氏放下了一切,我愿意用一辈子去偿还她的情意,可是我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还萧家的大恩。”

“所以我想着,既然萧家给了我们家一个女儿,那我就还萧家一个儿子吧,作为萧氏子孙,承续萧家香火。”

“永琪,我”

萧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又感动又惊讶,永琪却摆摆手笑,“更何况,这孩子在你那会过得更好。

人就那么一颗心,肯定会有偏有向的。窈窈和昭昭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年龄也岔开了几岁还好,可若是来了迢迢……无论我说的多好告诉自己多少遍要一视同仁,我其实也做不到,我一定会爱昭昭更多一点,因为我抱着这孩子长大,他陪我熬过了最艰难的三年。就像被圈禁的日子里我天天做梦都想着窈窈,却一次都没想到过迢迢……因为小燕子至少还怀过他见过他,可我对着孩子是半分感觉都没有,我连想象,都想象不到他是什么模样,我只要一想迢迢,就会去看眼前的昭昭……

可这样对迢迢不公平。

我知道被父母冷待是什么感觉,也知道拼了命去‘争宠’是什么感觉,我希望迢迢也能有被毫无理由偏爱的运气和底气,而不需要去被比较,不需要因为优秀或者所谓的愧疚才去被偏爱。每个孩子都应该是父母的唯一,就像是窈窈是我唯一的女儿,昭昭是我唯一的儿子一样,迢迢也应该有把自己当作唯一的父母,这个人应该是你,而不是我。”

“所谓父子一场,也是讲究缘分的,大概我和这孩子的缘分就浅了点吧。”

他伸手又拿了个杯子斟满了酒,双手捧着向前一揖,“萧剑,迢迢就拜托你了。”

萧剑一眨不眨的盯着永琪含笑的郑重的目光,即使刚刚他说了那么多,可萧剑心里清楚,永琪和小燕子也怕他孤单。

怕他这个三十多岁了依旧孑然一身的人孤单,也为这些年他的操劳奔波而愧疚。

他双手接过,昂首将桃花酿饮的一滴不剩,速度快的甚至呛了风,狼狈到咳嗽出了眼泪,抚着胸口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见了梅花枝下的小姑娘。

有两个,一个是窈窈,一个是——

“那是窍窍”

永琪没多介绍,但就这么一句话就让萧剑瞬间反应了过来,眼睛仿佛看直了般盯着那处早就空落落的花枝喃喃自语——好,真好。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腊月的天黑的早也冷的很,他被冻的打了个哆嗦回头去看永琪,小桂子正提着盏灯笼跑过来,在他身边小声道“主子,格格走了。”

“行,你去和福晋说一声,我们这就过去。”

他在小桂子面前习惯了喊福晋总也改不过来,接过了小桂子手里的灯笼也转过了身,却见萧剑眸子闪了闪,“你把我拦在这御花园这么久,是怕我碰见她?”

他说永琪什么时候待客之道这么不周了,寒冬腊月的拉着他在亭子上喝什么酒,在暖阁里烤着火聊天不行吗?原来是怕他碰上。

“那人都走了,你还让我在这冻着啊?”

萧剑呵笑一声,一幅满不在意的样子催促着他赶紧带路去找小燕子,倒显得像是永琪小题大做一般,才到永和宫门口就听见小燕子和尔康拌嘴,萧剑也跟着凑热闹,“皇后娘娘还和我们这些百姓一般见识啊?”

可他才开口,就愣在了原地。

晃悠悠的灯笼下正有姑娘转过身来,红色的流苏顺着脸颊飘,灯火亮盈盈炽热的仿佛怀里踹的那颗砰砰乱跳的心,那抹笑颜还绽放在如花美眷之上。

是晴儿!

两人似乎都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见,灯火明晃晃的映着眸子里的惊讶,继而成了双方的影子,遮住了掀起的惊涛骇浪。

“我就说你是忘在屋里了吧,窍窍,把啪子递给额”抱着女儿从屋里出来的完颜突然噤了声,也抬眼看着门外站着的男人。

“都是跟小燕子待久了,也学了这丢三落四的毛病!”晴儿从容的转身从完颜怀里接过帕子,路过萧剑的时候就如宗室命妇般微微甩了下帕子,轻笑的点了下头然后擦肩而过。

不曾回头。

完颜却不停的回头,即使他不曾见过这个人,也清楚的知道他是谁——当今皇后的哥哥,也是晴儿心里住了十年的人。可他看着走出很远了还立在门下不动的影子还是伸手拉住了晴儿的手臂,“要不要说句话?”

晴儿停下了一秒,侧过身来从他怀里把女儿抱了过来,盯着她俊俏的小脸摇了摇头,“不必了,此生已过,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可她还是回了一次头,萧剑依然站在那里,小小的团子抬头问他,“你在看什么呀?”

他低头把昭昭抱了起来,就像晴儿抱着女儿一样,回头望着长街两旁璀璨的灯火,一家三口在灯火下摇曳成一道长长的相偎的影子,然后一点点的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乾隆三十九年腊月初八,推迟了两个月的登基大典终于举行,这也是永琪特意选的日子,毕竟自乾隆二十六年腊八后,这天就成了他一年中的最爱。

那天的天气就像十三年前一样的好,冬日的暖阳晒的人身上暖洋洋的,太和殿上早已准备就位,左侧的桌案上放着宝玺与表文,右侧则设有中和韶乐,辰时一到,礼部尚书奏请即位。永琪先着白色孝服,到后殿奉的列祖列宗灵位前穿祇告即将受命,行三跪九叩礼,然后到侧殿更换龙袍。侍奉他的是小桂子和小顺子,哪怕是这些天练过许多次可此时还是手都在抖,永琪看着他俩笑,“可要小心些,你俩这活,福晋不知道多羡慕呢!”

小燕子当真是羡慕极了,自己一路陪他走到现在,能像当初亲手给他穿上亲王吉服一样穿上龙袍,那得是一件多让人激动的事,只可惜永琪非要把两项大典放在一起,她此时正在宫里装扮,根本见不得那样的庄仪。

远处传来了鸣鼓声,命妇们慌慌张张进来,见小燕子对着镜子愣神无奈的笑道“娘娘还是快些吧,可别误了时辰!”

“登基大典已经开始了吗?”

那人凝神听了下,转身笑道“何止开始了呢,您听这三鸣鞭,想来是皇上已经乘金舆到保和殿了,此时应该正去中和殿升座呢!”

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连串的殿啊座啊,小燕子此时心里紧张什么也听不进去,又怕被人看了笑话扯了扯嘴角依旧对着铜镜发呆,由着宫女们在她身上随意的折腾,晴儿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穿戴完毕,明黄色的皇后吉服衬的她光彩耀人更添几分气度,双手在膝间一合,“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晴儿!”

小燕子见是她喜出望外,才要激动的再喊一声便看见旁人已经看了过来,晴儿冲她笑着摇了摇头,小燕子只得规规矩矩的清了清嗓子,“平身吧。”

“谢娘娘”

晴儿见她没出错松了口气,谁知道这姑娘转头又道“你们都下去吧,这有晴格格就够了。”

皇后一言既出,无论是命妇还是宫女都只得称是,门关上的一刹那小燕子就朝晴儿奔了过去,扯着她要往榻子上躺,“累死我了,可是能找个人说话了!”

她一边说一边把吉冠摘了下来,“这玩意比成婚时候戴的还沉,我脖子都快扭断了。”一边说一边就要往榻子上躺,晴儿忙拉她起来,“一会坐皱了多不好看!”又笑着指着外间的窈窈,“你瞧瞧人窈窈,那一板一眼的标致极了,迎来送往的规矩分毫不差,我刚刚来的时候就听人那些福晋们说,临安公主真不愧是天家公主!你不能学学你闺女啊!”

“她多大我多大,我这老腰可坐不住!”

小燕子才不和闺女比呢,顾忌着吉服坐下的幅度稍微小了些,晴儿笑着把她扶到梳妆镜前要把她垂落的发丝梳上去,“你也没多大呀,咱们的皇后娘娘,那可是国色天香雍容华贵!”

“去你的吧”小燕子不吃她这一套,对着镜子指着自己的眼角笑,“你瞧瞧,这还是崩上去的呢,还有这——都有白头发了!”

“那怎么也不会是小姑娘了呀”她抚着小燕子的肩,“小燕子,十五年了,你陪着永琪一路走到现在,十五年了。”

这句话直到小燕子上了凤辇还一直在她脑海里转,以至于她根本没注意究竟走到了哪,只听见旁边司礼官长长的一声——过大清门——

大清门啊。

早已经有人和她说的清楚,说这皇后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继后哪有元后尊贵,元后里面的头一份还得数从大清门抬进去的!上一个抬进大清门的,还是康熙爷的赫”

话还没说完就被旁人打断,小燕子后来才知道,是因为赫舍里皇后短命,而上上一个从大清门抬进去的皇后是世祖废皇后,这样的场合不该说来惹晦气的,不过小燕子倒是觉得无所谓,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古往今来哪个皇后过得好了?不过是嫁的人不好罢了,整天对着六宫莺莺燕燕谁能高兴的起来,明明该怪的是男人,是那些三妻四妾的规矩,怪什么大清门呢!

“请皇后娘娘下辇,步步吉祥。”

又是一道细长的声音,小燕子从凤辇下缓步走下,朝着太和殿走,其实大清门离太和殿并不算太远,但依规矩要穿过御花园以求开枝散叶,绕过六宫寓意阖宫和睦,这本就是她这些年走惯了的路,可这次却突然生出几分不一样的感觉。

眼前是延禧宫,她初入宫的时候就住在这里,院子里曾经栽着一颗石榴树,她曾答应和静,等到明年夏天石榴熟的时候,她就飞上去给和静摘,其实她当时就想摘的,可令妃不许她乱动,说她要好好养伤,“再说了,格格是格格,格格怎么能飞到树上去呢!”

可我不是格格呀!

她当即就在心里反驳着,可又不敢说出这个秘密,而且当晚上躺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盘算着明天又要吃什么山珍海味的时候,她突然发现自己也有点不舍得这个格格的位置。

她不想离开皇宫,哪怕她经常一受委屈就想往外跑也从来没真想过离开皇宫,她舍不得皇宫的金碧辉煌,舍不得可爱乖巧的小七小九,舍不得爱笑爱闹的才子和美女们,舍不得温柔似水的令妃娘娘,舍不得疼她护她的皇阿玛,舍不得聪慧玲珑的紫薇,更也舍不得永琪……那样好的永琪。

所以她一直在感激上苍,让她阴差阳错的入了宫,这一切的感恩直到那场指婚风暴,她突然发现,也许有些相遇是错的。

她丢了尊严,没了体面,在永和宫外跪了整整一夜却得了愉妃娘娘一场冷嘲热讽,她也许不是真正的公主,可她是个真正的人,她被人打过被人骂过却从来不曾想如此一般狼狈,愉妃娘娘轻蔑的嘲笑她的那一刻,她是真的真的,很想离开这座皇宫。

还真就走到了永和宫外,这里比任何一处都装点的更加喜庆,大红的灯笼在阳光下晃的人眼酸,好像那一切委屈和痛苦尽数消散,落在她心里的,竟然只剩下乾隆二十六年的那一场热闹。

宾坐满席,礼炮齐鸣,声声祝贺里她与永琪拜了天地,然后一同走过了这些年。走过这些年的风,风把窈窈的欢声笑语送到她耳边来;走过这些年的雨,雨把这些年的无奈与泪水尽情的抛洒……

永和宫很快走过,可她总想回头看一看,一直跟在身后的命妇却向前走了一步,“娘娘,依礼,万不可回头。”

万不可回头……

她不能回头去看刚刚擦肩而过的宫女太监们,也不能回头去看那些路过的宫室风景,更不能回头去看那些被她留在身后的故人走过的人生,就像她这些年没说出口的道别一样。

对袅袅的,对愉妃的,对和静的,对班杰明的,对老佛爷的,对和恪的,对皇后的,对和安的,对皇阿玛的……

日头突然特别好,小燕子抬头看了一眼被刺的连忙低头,突然发现了地上落的一道长长的影子。

影子好长好长,却孤零零的。

身后的人不能随意的近皇后的身,而那些曾经可以肆无忌惮的靠在她身上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眼眶有些湿润,她已经走到了太和殿前,面前长长的红绸上一尘不染,漫长的似乎了无尽头……可你向前看去,那站着一束光。

永琪就站在那。

像她们走过的十五年光阴一样,始终站在她的身边。

小燕子绽开了抹笑容,迈开腿的步伐都比刚刚快了不少,永琪看着她恍惚又回到了当年,她总是走路带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会说话。

于是他也笑,笑着看她越来越近的身影,笑着看两旁的官员三跪九叩称了‘皇后万安’,笑着看窈窈作为唯一的公主领着众命妇行礼,笑着看昭昭一团喜气的被乔装打扮后的紫薇抱在怀里还在挥舞着小手。

笑着看他们相握的手,并立的肩,和被风吹起的缠在一处的衣摆……

那一刻他很自豪,这一路走来虽然漫长,走过的路虽然坎坷,但他无愧于心。

爱情也好,理想也好,皇位权利也好,他都选择过,怀疑过,也想放弃过,也怀疑过自己坚持的值不值得……但是最后一路磕磕绊绊的走过来了,来过,战斗过,俯仰不愧天地,无愧于心。

岁寒日暖,未失未忘。

清风朗月,一笑如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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