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州 三

尚未开放的完全的琅玕花被特意连着花枝摘下，埋在花盆之中，东景承拾起放置在一旁的刀刃，面不改色地割开手掌，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的口子割得又快又深，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东景承翻过手掌，让掌心向下，滴入花盆之中。

只见含苞待放的琅玕花瞬间舒展开身体，花瓣一圈一圈绽开，众目睽睽之下——北州王室血统，纯正无疑。

之前以为已经猜测到的真相彻底被推翻，风惜云一怔，开始疑心自己之前的想法——难道是她想错了？眼前的女子确为北州寻仪公主？

东景承握着刀刃未放，转眼之间便将局势翻了个头。她看向风惜云：“看来，本殿的身份并无问题。而是惜云公主你，意图污蔑本殿，只怕是包藏祸心，另有所图啊。”风惜云未语，她也不恼，事到如今，若还不能将尉迟烈摁死，以绝后患，她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东景承调转刀刃，将它指向尉迟烈，缓缓逼近他：“惜云公主与我北州毫不相干，却肯出言襄助兄长以诬陷妹妹……莫不是兄长蛊惑了惜云公主？”

似乎是被锋利的刀刃吓怕了，尉迟烈面色惨白，连连后退：“孤怎会蛊惑惜云公主？妹妹切莫血口喷人！”

今日这场闹剧无疑是丢尽了北州王室的颜面，北州王怒火满腔，冷着脸道：“惜云公主，青州与北州乃是未来姻亲，你哥哥写月世子与寻仪订有婚约，寻仪便是你未来的嫂嫂，长嫂如母，你今日之举，着实有些过了。”北州王虽生气，却也知道，风惜云乃是青州公主，纵然有折损北州王室颜面之举，也不能将她治罪，以免与青州交恶。他道，“公主若是有空，自可在王宫多住几日，只是北州家事无需旁人插手，公主便不要再管了。”

风惜云的一双眸子盯紧了东景承，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位‘寻仪公主’身上，一定隐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心思不纯之人，绝不能嫁入青州。

殿外有兵戈重甲之声响起，东陶野着戎装进殿，手握一纸明黄色的诏书：“皇帝陛下有命，请北州王接旨。”

殿中之人尽数下跪，风惜云敏锐地察觉到了东景承的喜悦和放松，有一道思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东陶野的目光在东景承身上落了一瞬，他展开诏书，缓缓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北州世子尉迟烈行事暴戾，诸多百姓私逃北州，以致民生凋敝，社稷动荡。君子不修身，如何治天下？今褫夺北州世子之名位，责令北州王严以教子，以慰民心。钦此。”

如今帝室衰微，六州渐强。来自帝室的旨意名为正统，其实遵与不遵，端看北州王如何选择罢了。他大抵是不愿意废黜世子的，毕竟他这么多个儿子中，唯有尉迟烈尚且能拿得出手。

奈何如今北州未反，帝室依旧是帝室，若要当着天下人的面违逆皇帝的旨意，只怕会给其余五州兴起兵戈的理由。

左右为难之际，东景承倏然开口道：“父王大喜，北州大喜。”

北州王皱眉：“喜在何处？”

“前几日儿臣为尉迟将军调查身世，在他亡母的遗物中，竟发现了父王您的贴身玉佩。众人皆言尉迟将军好运，能得以被儿臣赐姓‘尉迟’，却不知，原就是他该姓‘尉迟’。父王得此能征善战之沧海遗珠，难道不该欢喜吗？”东景承胜券在握，笑着道，“再有帝室下旨为北州王储之位操心劳力，可见皇帝陛下虽远在天启城，却仍记挂北州子民。如此，难道不是北州之喜吗？”

见东景承火上浇油，尉迟烈怒极，指着她骂道：“白寻仪！你狼子野心！”他向东景承冲过来，抬手便要打她。

东景承眸光一冷，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伸手捏住了尉迟烈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扣住了他的命门。杀意在眸子一闪而过，她旋身将尉迟烈整个人甩了出去：“当着父王与诸位大臣的面，兄长便要责打妹妹，可见心中毫无血脉至亲之情。这样的人，如何配做我北州的世子？”

轻轻理了理衣袖，东景承义正言辞道：“请父王顺帝命、从民意，废黜世子尉迟烈，另择王储。”

她一开口，殿中众臣齐齐拜倒，附和道：“请王上废黜世子，另择王储。”

一呼百应、权倾朝野。

风惜云终于有些看明白了——也许她不是白寻仪，但她一定是帝室的人。是早就意图谋取北州江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