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针锋相对（三）

纵然这样想着，楼缡仍不安地望了皇帝一眼。

王姈、裕昌郡主乃至淳于夫人、文修君、汝阳王老王妃虽然个性张扬跋扈，遇事不愿意吃半点亏，但也不是每回都能如愿以偿占尽上风的，其中缘由，现在想来，多半不在于她们占不占理，而在于当权者是否选择为她们撑腰。

后宫之中虽以皇后为尊，但越妃却也地位超然，尊贵几不逊于皇后，绝非可有可无、人人都可轻易拿捏的普通宫人。她不必每日来长秋宫向皇后问安，大小宴会也会与皇后默契避开，分别陪同皇帝出席，尽可能不在大庭广众之下执妾礼。作为侧室，她实在是得到了太多的优待，这其中或许有皇后这位后来居上者的愧疚使然，但更多还是因为这位越妃娘娘在皇帝心中是绝对特殊的存在，重要到能让帝王为她打破陈规。

——所以当事涉越妃时，皇帝真的能毫不犹豫地站在皇后这一边吗？

思索间，崇明殿内的交锋并未停止。面对韩大人的顶撞，皇后不予置评，只淡淡道：“哦，那便姑且当你是酒后轻狂吧。只是予有些想不明白，连当事之人都认为处置得很是妥善的事，为何被韩卿你隔了这么些年忽地提起——是纯粹想给看不过眼的人找不自在呢，还是韩卿认为自己够格插手别人的家事了？”

韩大人精瘦的躯干一震，头上冷汗直冒，几乎想立马给皇后跪下。他不知绸缎一般软和的皇后言辞为何突然变得犀利，又因何对他步步紧逼，精准找到他话中漏洞一次次给他扣上大不敬的帽子。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从今夜他走进崇明殿、酒后故意失言开始，他与皇后便站在了对立的两处位置，双方不死不休，就算他此刻跪地求饶也绝不可能有一个好结局。

他默默安慰自己：都说此消彼长，只要自己维持住这副强硬的态度，说不准皇后下一秒便又瑟缩回去了呢！

于是他硬着头皮道：“还请娘娘莫要顾左右而言他。若您是真心实意想要主持这场公道，此时当先仔细了解事情原委。”

韩大人一条道走到黑的态度让楼缡看得直冒火，纵然已得了太子叮嘱并做好了作壁上观的打算，胸脯起伏数次后，她仍是咽不下这口气来：“难道这规矩莫非是韩大人您定的？不然大人怎如此张狂，竟想教皇后娘娘做事？”

见楼缡毅然发声，程少商也打破缄默，搭起腔来。只是她的针对不像楼缡一般直接，虽仍是含枪夹棒的味道，但脸上却挂着无知与天真，瞧着仿佛不过是小女娘的真情流露，教人不好责怪：“小阿缡，你可莫要瞎说，教导娘娘对韩大人而言能有什么好处？我看啊，韩大人对娘娘呛声是假，想给陛下立规矩才是真！”

韩大人眼皮一跳，立刻跪地求饶：“陛下娘娘明鉴，臣万不敢如此！”

若今夜能成功铲掉宣氏的根茎，韩大人今夜全部的不敬都可被美化成忠臣的直率。但流水的皇后，铁打的皇帝，若触怒了上首帝王，无论皇后谁来做，他将来都不会有好日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