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黑白（一）

宫女将不知从何处取出的一片竹简飞快递给楼缡，其上文字虽小却不难辨认出是楼犇的亲笔所作：“令五公主寿宴触怒帝后。”

楼缡见之不自觉一抖，她手一松，竹简便侧歪掉出她的手心。楼缡正欲去捡，没想到宫女极是眼疾手快，眨眼间便伸手阻止了竹简的下落并恭敬地将它再次放到楼缡手心，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连半根发丝都未飘动。

“还请女公子仔细些。”分明已掺和进了一件大事，可宫女的语气依旧平静无波。

“你随我来。”楼缡竭力压低声音，捏紧竹简，领着宫女往僻静处行。她的心跳得极快：五公主是皇后的女儿，让她在千秋筵上被帝后驳斥一顿对皇后、对太子、对楼犇、对她们楼家究竟有何好处？

还有，这个宫女又是何人？宫中规矩森严，为了更好地拱卫皇室，所有对外交流的途径都被牢牢地把持和监视，她们楼家确实可能出于自保有一二条传递消息的路径，但真的就是眼前这人吗？

只粗略一想便觉得处处都有蹊跷，楼缡直觉不好，脑中警铃大作，顾不上去盯殿中奴仆有未好好对待她的家具，一心念着好好问问这名宫女。

走到一半，她摩挲着竹简侧边的手一僵，那里竟刻有数个阴文。她强作镇定以免被身边这个敌我不明的宫女发现端倪，细细感受这些文字：是河东一处不开化地界遗留下来的蛮文，因字形抽象有趣，曾对印章篆刻生过一点兴趣的楼缡特让楼犇教导过她一些。

——宣越之争未定，良禽择木而栖。

楼缡迟疑片刻，然后全身蔓延开一股凉意。

宣越之争是什么意思？宣侯与越侯、皇后与越妃、宣氏与越氏……还是指两位娘娘所出的儿子对储君之位的争夺？

什么叫择木而栖？她们楼家不是一直支持太子殿下吗？

“你的主子是哪位？”楼缡站定后冷静发问。

半耷的眼皮下，那对漆黑的眼珠子极快地左右转动，确认此处暂时安全后，宫女伸手在胸前比了一个“三”。

一个可怕的猜想爬了上来：她的大堂兄是有些喜欢兵行险着的，与宽厚善良的二堂兄相比，他没有那么强烈的道德感，只要能达成目的，无论何种手段他都愿意尝试，颇有些在利益面前其他都是小节的意思。

阿父的退隐似乎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那么有太子的支持，与三皇子交好，自身才学心机兼备的大堂兄之崛起势不可挡。她知道他毕生所愿有二，一是登顶人臣之极，二是带领河东楼氏攀向更高峰。至于助他上青天的那股东风究竟是太子、是三皇子还是别的什么人，这并不重要。

楼缡曾以为自己和楼犇是一类人，比较她曾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地嚷嚷，说自己才不在意嫁的是谁，只要那人能保住楼家就好。可或许是时过境迁，这一刻，确认楼犇在向她传达准备舍弃太子另择他人的可能时，楼缡胸口闷闷的，心也有些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