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妒人心（十一）

“这并非因为我不孝顺，而是由于这样的做法本身就是错的。面对父亲捅出的篓子，做儿女的应该去思考如何去善后、去弥补、去道歉，而非托人情遮掩事实，使错上加错。”楼缡越来越平静，原来当自己站在大道理这一边时，心情会无比安适坦然。

“王妃，我并非不尊敬您，但我实在有话想对您说。我认为，不仅是儿女对长辈的孝顺要注意不逾矩，长辈对晚辈的关照也应把握住分寸。真正对一个人的好不是一味顺从，而是正确的引导。”未想到会被一个小辈教训，老王妃与淳于夫人皆是震惊。皇后见到这样的楼缡也有些许惊讶，她眼中闪过欣慰，悄悄拉住了翟媪，推迟了上前为楼缡说话的计划。

“我知道您知恩图报，因为淳于夫人多年前曾救您一命便一直将她挂在心上。可是您若真想帮助与报答她，那便该告诉她该如何骄傲地在阳光下活下去，而非在阴暗的沟沟渠渠里耍心机、琢磨些鬼蜮手段。”

由于皇后性情温和，总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性格强势的汝阳王老王妃主动揽来部分指责，倚老卖老，成了宗室里权势最盛的女性。她已有许多年没有被如此教训数落过，在潜意识里，她知道楼缡是对的，自己身边正在拭泪淳于氏并非表现出来的那么纯白无瑕，很多时候，淳于氏并不需要自己的挺身而出，她只是习惯了在自己面前示弱，花最小的力气，利用旁人完成她的目的。可在淳于氏利用她的用时，她何尝不是借这个救命恩人求到她面前的一桩桩小事彰显她的权威？

这些年，她与淳于氏，与许多攀附巴结她的人已成了关系紧密的利益共同体了。

好像错误的路自走上第一步后便很难收住脚，老王妃抖了抖，瞪着楼缡半晌没有言语。直觉会说话，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小女娘并不想顶撞她，也无意与她对着干，甚至她是希望自己好的，但她所言却比程少商投下的一把把利剑更有杀伤力，这个楼缡直接质疑和否定了她打抱不平的立场！

老王妃气血一阵上涌，毕竟上了年纪，她呼吸愈发急促，不禁斜靠在淳于夫人怀中平复。

殿外传来几声轻快的笑，皇帝、越妃、太子、凌不疑、老汝阳王与虞候依次入内，几人目光在殿内转了一圈后都不约而同地落在老王妃身上。老王妃蓦地有些心慌，这几人必是到了长秋宫后躲在外边偷听，她不知他们知晓了多少，但她明白自己最好立马收声，权当一切从未发生过，今日事，他们碍于颜面不会与她过分计较。

可将垂下的头颅忽然僵住，老王妃的脊背倔强又孤傲地挺直，随后反向带动她扬起下巴，正视刚入殿的皇帝。

她是陛下与娘娘的长辈，她象征着宗族的权威，她是礼法中地位不可撼动的孝道——她怎么能因为一个跋扈的小贱人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