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ld 3：东灾西祸（五）

楼垚闻言身体轻颤，并不回话。

“你的书读得也不少，想来我只要少少提上几句你便能明白——雍王素来桀骜不驯，你认为陛下是否真心大到对其放任不管？若不是，那陛下又做了些什么呢？”楼犇对楼垚发起进攻，逼问如浪，层层递进，逼迫楼垚深入思考看似寻常的一件事。

“何家伯父是何时收到的镇守雍州西北冯翊郡的调令？肖世子又是几时开始对何昭君献起殷勤的？”

“你认为，圣上对这桩婚事如何看待，他难道不会担忧何伯父一家与雍王勾结吗？”

“藩王妃确实荣耀，可比起亲手教导、知根知底的世交子侄，你觉得，疼爱女儿的何家伯父真的会满意肖世子这个女婿吗？”

楼垚不是不可雕的朽木，他隐隐明白了楼犇的意思。若雍王一党事成，何家的未来自然荣光万丈，可若失败，何昭君身份便尴尬。

虽然在她这桩发生得突然的婚事里，情爱可能只占很小的一部分，真正决定其顺利成行的缘由是陛下想让她成为牵制雍王府的一步棋。但即便有这一层情分在，若雍王事败，肖世子死亡，做了寡妇的何昭君再嫁的夫婿人选自然不可能多么出挑……

“兄长，我与少商情投意合，而且是何昭君先不管不顾地提出与我退婚的……我马上就去与阿母说，请她上程府、请她与程大夫人商议将我与少商的婚期提前……”楼垚心中慌乱，目光闪烁，口不择言。

兄长是早料到雍王要谋逆、何昭君的处境会变得尴尬吗？但即便何家对我们楼家有大恩，但退婚是何昭君自己提的啊，我凭什么要永远做她能平安停靠的港湾，在她失婚后，毅然抛弃与我情投意合的少商去毫无芥蒂地再次接受她？我最多只能兄长一样帮她寻一个好的夫婿，以后多多帮衬！

小少年打定主意，胸膛中冒出一腔孤勇。他瞪眼看向他兄长，却没看到兄长的怒容，只见到一脸的伤痛。

“阿垚，你觉得，此次雍州事变，镇守此处的何将军是会选择帮助雍王还是拼命阻止？”

“我交友甚广，不久前无意得知雍王父子与蜀中的公孙氏有些勾结，他们似乎是一方偷贩朝中军械，一方输送兵卒，故而雍王蓄养的部曲兵士必然不止明面上的那个数字。但为了帮助遭了樊昌难的兖州恢复生机，陛下早前从附近的郡县抽调了部分兵卒，其中便有不少分属何将军麾下。”

楼垚听得心惊，额上开始冒汗。

“若选择为陛下尽忠，何家这仗必然打得很难。如果、如果何家最后只剩下了何昭君，你打算怎么办呢？”楼犇艰难道。

“不可能的！何家伯父和兄长们身经百战，他们怎会至于……”楼垚双目圆瞪，不敢置信自己兄长竟会说出此番约等于诅咒的话。

“阿垚，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说出来，让你我心里都有个准备。”楼垚被楼犇突然温柔的语气稍微安抚，看着略略平静下来的弟弟，楼犇的心却仍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