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9.血汗泪

《血汗泪》的受欢迎程度远超所有人的预期，以至于打歌开始后的一个星期，每每下班总能听到等在门口的孩子们的惊呼。也因着爱屋及乌，我和其他经纪人的ins粉丝数不断攀升。“多亏你只在刚出道那阵为了宣传发过几次专辑相关”冬娜姐为此忧心忡忡，“要不然现在就没这么太平了”“以后怕是连小号都不能乱发东西了”平心而论，因为如今成绩来之不易的缘故，成员们的粉丝比之大多数的追星人已经算是理智的了——不发私信，不随意分析素人的照片。但再温驯的猫咪，也不见得能容忍有人把好好的猫条扔进垃圾桶，还伸手和自己玩。所以与其抱着侥幸心理继续创建小号，倒不如做个赛博活死人来得安全稳妥。

何况，眼前的烦心事也不止这一件。

视线定格在不远处站在南俊身后举着手机的韩娥宓，下意识拧了拧眉，却又终究没有作声。只微微侧身，向着新来的小助理轻声道：“下次记得提醒大家，不要在待机室拍东西。”眼前人明显饱受前后辈文化的摧残，话音未落便一个劲地点头，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生真理。我瞧着那和柾国无二的圆头圆脑，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疼惜，不由得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软声道：“你尽管去说，要是有人不听，就说是林经纪决定的。”回答我的又是一阵小鸡啄米似的认同。

成员们离开后的待机室就显得安静，半靠在沙发上翻阅邮箱里的信件，时不时随着头顶电视爆发出的尖叫声抬头查看。这般难得的安闲终止于点开三天前的某份邮件。那并不是一篇很长的说明，算上落款也不过短短十行，却轻轻松松用一个诱人的数字和简短的自我介绍夺人眼球。“若有意向，欢迎致电”末尾几个字具象化成一只狐狸站在眼前，满面餍足地慢慢舔着爪子。

倒也不是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上一世印象最深的事件之一便是公司重组。只不过那时我尚在创意部任职，空挂个了解核心的名头，想来真正知根知底的大公司也没兴趣做这笔得不偿失的买卖。但今时不同往日，单是“从出道开始就陪在身边的经纪人”这一身份，就足够有人花钱撬嘴了。更不消说，还有和成员私交甚好这一层加持了。

可惜啊，向后仰靠在沙发上，毫不犹豫地按下删除键，这个数目日后努努力也是攒得出来的，为它坏了业内名声倒是不值得。“在看什么？”冬娜姐凑过来，我顺势靠在她肩上，阖了眼，轻声道：“清理一下垃圾邮件”低头，鼻间满是好闻的橙花香气。“你……也收到了？”答非所问的问句裹着略显迟疑的语气催着人睁开眼坐起来，刚刚的倦意散得一干二净。“数字很让人心动，不是吗”她笑着，眼底却只有深深的疲惫和无可奈何。“换了我们自己，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赚到那个数。”这话几乎是明示，我沉默着，再一次把头靠回她的颈间。好半晌，用只有我们俩人听得见的声音道：“如果觉得太累了，换个环境也好”身旁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由远及近的熟悉的喧闹打断。

我站起身，向着门口走去，余光最后看到的是冬娜姐低着头，把脸深深埋进掌心，肩膀轻轻颤抖着。像是暴雨中难以自持的折颈花朵。

隔天上班时，她的工位空空荡荡。一旁有人聚着絮絮不止，看到我走过来时却又戛然而止。面无表情地睨了那群人一样，放下之前向人借的打火机，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午饭时分毅然决然地拿借烟消愁换了填饱肚子，站在窗边向下望着三两成群的等待者，缓缓呼出第一口白。“不是说好了戒烟？”循声转身，少年今日未上妆，只穿了件圆领白衫和阔腿裤，几根头发微微翘起，嗓子哑哑的，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特殊情况”抬手又替自己续了支，全然不顾嗓音此刻已然与泰亨的无异。“以后想抽也没得抽了，冬娜姐走了，自己一个人抽也没甚意思。”“不光为了这个吧”他上前一步，在我身旁站定，语气十分笃定。又是一口袅袅吐出，这次却是干脆拧灭了烟，一边回味着口腔残存的甜涩一边开口到：“我有时候会怀疑，自己是否是个合格的朋友。”顿了顿，俯身趴在窗台，额头抵住冰冷的玻璃，“直到冬娜姐要走了，才发现她这些日子来的状态很不对，之前一点都看不出来。”

“因为她和你本质是一样的，不想别人担心，所以小心翼翼地把一切都隐藏起来”是从未设想过的思路，引得我抬头去望身边人，正撞上他低头落下的目光。少年身后有阳光照过来，一瞬间恍若悲悯世人的神祗。“你现在有多难过，我那时候看着你一味迁就韩助理就有多难受”他转过脸去，淡然道。“这两者终归不一样……”小声辩解道，话音未落便换来少年一声轻笑：“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饶是再能言善辩的人，被戳中心思也不过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于是只默默起身站着，看窗外满树的金黄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良久，他低声道：“我明白你的担心。只是好多事并不是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你身体又不好，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算了。”“只盼着明年能度过去，往后就都好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这份愿望能否不被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