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由我来主持真的没问题吗？”夏目张了张嘴，右手微微蜷缩着抬起，稍稍挡在面前，露出了诧异而忧虑的神情，因为他完全没有想到会被拜托这件事情，“我并不是名取的族人，这种事情找其他名取家的人来做会不会更好呢？况且，我也并不熟悉禊祭。”

“抱歉啊，夏目，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你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选择了，现在只有你的妖力足够做这件事情。”名取有些无奈，腿上的伤口正隐隐传来并不细微的痛楚，阴阳师家族的落寞和人类世界日益稀薄的妖力引来的弊端，在这种时候体现的淋漓尽致，他在族内根本找不到能够代替自己的人，“我受伤了，而名取家的其他人力量根本不够……不要有负担，夏目，其实这件事其实并不困难，你只需要进行主持和祈祷就足够了。”

禊祭虽然重要，但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仪式。事实上利用阵法，祈祷，传输妖力就足够了，它的存在主要就是一个形式，百川谷的人民需要这么一个形式，就像是重大的庆典活动一样，能够供所有人在其中欢呼喜跃，于是渐渐地，就发展成了如今的样子。

“保护百川谷的妖力，依旧是使用我的。只是我受伤了，所以需要一个妖力够强的人来替我完成整个仪式的流程，以作为媒介传递我的妖力。”

名取周一解释着。

“虽然有些冒昧，但确实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不过是否接受的决定权依旧在夏目你自己身上。”

夏目闻言，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件事。事实上来自朋友的请求他本来便不会拒绝，刚才会发出疑问，也是担心自己做不到，没法真的帮到名取。

“我知道了，如果是我能帮上你的，我非常乐意。”夏目笑了笑，对友人说道：“就请交给我吧，名取，我们可是朋友啊。”

“谢谢你，夏目。”

名取露出了送了一口气的表情，这对于百川谷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如果可以交给夏目来主持的话，他会很放心，夏目是非常值得信赖的。

“不用谢。”

两人又说了些话，名取简单说明了一下仪式的流程，而更具体的内容则会以书面的形式交给夏目阅读。

待到名取这个伤者感到了疲惫，夏目便在适时的时刻告辞离开。柊本想送他回藏书阁，但夏目婉拒了，说想自己随便走走。

离开名取的房间后，夏目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走着，他暂时还不想回藏书阁。信步穿过一丛牡丹盛放的花坛旁的石子路，鹅卵石隔着鞋布薄薄的底烙得慌。夏目加快了脚步，矮树突出的枝丫勾住了他的衣摆，墙角有猫咪被惊动后尖叫起来，雪白的身体柔软轻盈地跃上墙头，转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朝着猫咪消失的方向发了会愣，夏目拢了拢先前因为着急跑过来而没有束好的过长的头发，耳边垂下的碎发有些扎的磨人。

该剪剪了，他突然想到。

斑是差不多傍晚十分回来的，他专门跑到藏书阁转了一圈，就是为了“告诉”夏目这件事。但夏目其实是知道的，老师一直没有离开过名取宅。

虽然白天表现出一副不知道去哪里玩乐的样子，可实际上在知道不语找过夏目之后，斑就一直守在夏目身边了。这件事两个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夏目知道斑就在附近，斑也知道夏目知道他在这件事。但他们偏偏非要维持冷战状态，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几乎不怎么说话。

夏目第一次如此的意气用事，可他不想停止，即使他知道自己某种意义上是在“迁怒”。但他想试试，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让这段缘分就这样淡化下去，现在的关系持续下去的话，他没有信心可以承受别离。

夏目从来不是一个有自信的人，他很珍惜结下的缘分，无论是和人还是和妖，但他从来都没有信心——关于让这样的联系长久维持下去。

从小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最后都会离去，结下的缘越深，分别的时候就会越痛苦，他没有办法承受，也不愿对方承受。甚至在某一段时间内，他不愿意靠近任何人或者妖，他希望离他们远一些，在远处看着所有人来来往往便足够了。

这样的想法很不好，夏目知道，但不语的话语成功“引诱”了他，他没有办法不继续想下去，他一直是一个感性的人。

有些情绪，是需要时间来缓冲的。

虽然在“冷战”时期，但夏目还是和斑说了禊祭的事。

“名取拜托我帮他主持百川谷的禊祭。”

他偏过头去，有些别扭的说着话，一副不想理但不得不交流的样子，却又时不时斜着眼睛去看老师那张滑稽的脸上露出的表情。

“知道了。”斑注意到了来自夏目的视线，他立刻气呼呼地转过身去，用屁股对着夏目，还不忘补上一句：“注意安全。”

虽然并不想承认，但老师这个样子真的很可爱，夏目的眼神柔软了些。

想要将他抱进怀里抚摸，夏目怀念着那毛茸茸的触感，突然理解了之前多轨的想法，他有些无奈的想着。

老师嘴上随意的说着让他注意安全，但夏目相信他会保护在自己身边。禊祭并不安全，有些居心不良的妖怪正在百川谷四周潜伏着，伤到名取的也是他们。

禊祭的大致流程并不复杂，主要是祈福时的祭舞会麻烦一些，即使动作并不复杂，夏目也是需要花费数天的时间进行练习的。

祭舞和一般的舞不太一样，重要的不是舞而是祭，祭的是天地万物，祭的是山河生灵。重要的是，怀着悲悯的心意去祈祷，所有动作不过是传达的一种途径。

但即便如此，夏目想要学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年纪大了些，身体已经僵硬了，没有办法像从小学习舞蹈的人们那样轻易做出柔软的动作。

夏目在练习开始前先从文字记载着手了解了一下，根据书上描写的内容，从名取家出发到神社的这一段路上，途径大半个百川谷，祭者跪坐在特殊的由四人抬起的“轿子”上，在抵达神社前的一座鸟居后，开始徒步，期间是以手持百川铃，进行三步一顿，晃动，屈膝等动作。

而在抵达神社后，祭舞主要以跪坐的姿势手持绘扇进行手部动作为主，辅以腿部简单的起身行走等，必须全程身体行动缓慢以达到庄严肃静的效果。

最后则是祷告词，并没有多长，背会还是容易的。但不能全程语调平缓，需要有一定的调子，中间有一部分是类似于吟唱的内容。

但夏目主要需要练习的，是如何以平和安详的姿态神情，刻意放慢速度的完成这些平时来看很简单也很平常的动作。

夏目和名取的身材并没有差太多，因此衣服稍微改一改便是可以穿的，倒是省了裁缝新做的功夫。

在祭祀前一天，夏目按照流程试穿了一下。祭祀时的服装主要由肌襦袢，白衣和绯袴3件组成，外面裹着象征百川谷桃花纹的千早，脖颈处是赤掛衿，脚上是白足袋与红纽草鞋，头发则是要用丈长束着，顶上佩戴金冠。

“怎么样？”

夏目穿戴整齐后偏过头去问老师，言笑晏晏的样子全然不似先前“冷战”的状态。

“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斑打了个哈切，懒洋洋地说着话，没怎么在乎夏目的忽冷忽热，毕竟人类总是过于情感丰富。

夏目有些不满的看着老师，但也没说什么。他是知道的，妖怪们都是这样不在乎皮囊，无论什么外貌，什么着装，他还是他。

斑便是这样的意思。

“但是——要是老师偶尔可以注意到我的不一样就好了。”夏目小声说着，斑懒散的看过来，他听到了。

“知道了。”

他认真看过的人类只有玲子和夏目，或许其他人类他分辨不出来什么，但他看得出来夏目和平时的不同。

只是，对他而言，笨蛋夏目就是笨蛋夏目，仅此而已。

夏目的情绪转变下一章说。

服饰等方面有参考巫女服和日本一些祭舞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