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在整个翼族里，几乎可以说，唯有一些朱雀可能会去亲近人类，其余的，不论是我们还是那群爱掉毛的讨厌凤凰，都是对人类极度厌恶反感的。因为对我们而言，人类未免太过于渺小而无力，我们喜欢和强者打交道，便不会去分神注视弱小的人类。”

“更何况人类的寿命十分短暂，或许那些没有寿命概念的小妖怪会去大意的亲近人类，但在我们这些大妖怪眼里，和人类交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我们并没有那么在乎生命，也不会有太多的悲伤，但至情至性的妖怪们绝不会明知道结局只会是悲剧，还去开启故事的初始篇章，我们讨厌悲剧。”

“这一点我也一样……我可以认同玲子的强大，可以亲近同样强大的身为玲子转世的你，你们的寿命要比普通人类漫长。但这不代表我会因此而喜欢上人类，在我眼里，人类始终都是那么的弱小而卑劣，妖怪忠于欲望，而人类更多的是痴心妄想。”

炽的眼神凌厉了起来，逐渐危险的气息令夏目无意识地远离了她，并非是他害怕被炽伤害，而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在作祟，直觉告诉夏目，炽很危险，如果不是刚刚换代力量不足，她真的会直接杀死刚才那群阴阳师们。

至于炽口中的寿命漫长，夏目很容易就猜出来了，那是和先前炽口中的乘黄有关的事情。而乘黄，不出意外，便和老师有所关联，甚至猫咪老师是乘黄的换代也有可能。

“我和玲子的相遇是在一个特殊的时候。”炽察觉到了夏目的异样，于是立刻放软了周遭的气息，眼神柔和的注视着夏目，继续说道：“就在600年前，我因为和某个家伙打了一架而受了些伤的缘故，只得暂时停留在这里。要知道，我们翼族一向是听取天命、信奉天命的一族。因此，早已知晓自己大限将至的我，便选了这个位置等待换代时刻的到来。啊，对了，夏目，你知道这件事情吗？一些特殊的妖怪可以在死去后时隔数年进行自然转生这件事，我们将这个称之为换代，这是隶属于天地法则的一部分……”

夏目颔首地回答道：“嗯，我知道这个。”

炽了然地点点头：“也对，这只肥猫肯定和你说过。”

“叫谁肥猫呢？给本大爷爬……唔……”

夏目再一次及时地抱住了斑，阻止了争吵的发生。再这样浪费时间，炽到天黑都讲不完和玲子初遇的故事。

“切！”炽先是睥睨着瞪了一眼斑，然后又迅速变了脸，柔柔弱弱地对着夏目：“总之，我当时没料到，人类中的某个阴阳师感知到了我因为受伤而一瞬间泄露出去的气息，带人寻了过来，因此被埋伏个正着。那时便是玲子救了我，令我避免了被刻上契约沦为式神的下场。要知道，如果成为了人类的式神，受到主仆契约约束的我，就无法遵循天命进行正常的换代，甚至可能会因此而实际意义上的丧命。”

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炽止不住笑意的说道：“而且玲子实在是不像一个人类，她甚至比妖怪还要肆意妄为，仿佛什么东西都无法束缚住她似得，常常会做出一些令我们出乎意料的举动。”

“不过很可惜，我们只相处了几年时间，我就因为换代而死去了，所以再后来玲子经历了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要在半死半活的状态下单独感知一个人类个体，实在是太困难了。”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对你而言这是很重要的回忆吧。”

因为被玲子小姐救了性命，所以才会和身为人类的她如此的亲近，因为喜爱贴近妖怪的玲子小姐，所以最后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在友人帐上。

妖怪永远都是如此的纯粹，会认真地报答对自己温柔的生命，也会残忍的杀死试图伤害自己的存在。如此的爱恨分明，拥有着这样简单明了的情绪，也难怪大多妖怪会不喜欢人类。毕竟许多人类，最擅长的事情，就是伤害和自己亲近的人。

越加了解玲子小姐，他便越能明白为什么如此多的妖怪会喜爱着她。总是那样纯粹张扬的表达喜欢与厌恶，笑着肆意地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无拘无束，这样的女孩子，谁又会不喜欢呢？

“很重要哦！但你是玲子的转世，所以我希望你能知道这些。当年我匆匆换代，还来不及报答玲子对我的帮助，如果你有需要，我很乐意有什么能够帮到你的地方。而且，我很想念玲子，你们实在是太像了，你有着和她一样干净透彻的灵魂。”

妖怪总是直言不讳的，炽说的便是她实际想的。一般来说，没有人会乐意听到自己和别人相像这种话语，即使那是自己的前世。但夏目比起自己被妖怪们视为替代们，更在乎的是自己并非玲子这个事实本身会伤到多少妖怪。

如果不去否认妖怪们错误的认知，那么这几乎如同谎言一般的行为，是否会比事实本身更加伤人。

而最后，夏目得出的结论是肯定的，所以他总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解释自己和玲子不是同一个人这件事。

“很感谢你这样说，玲子小姐如果能知道你对她一直以来的思念一定会很开心的。但是事实上，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玲子小姐本质上是两个人，所以我无法代替她接受你的报答。”夏目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炽的头顶，细小的绒毛有一种酥酥麻麻的触感，“事实上我更想帮助你，我会去试图拜托的场先生还你自由。但是很抱歉，我无法保证他会接受请求。事实上，我并没有玲子小姐那么强大。”

“这件事夏目你不需要如此费心，本来就是我技不如人，我可以认输，三足金乌没什么输不起的。”炽讨厌那群家伙，也不想成为人类的式神，但是作为高傲的一族，他赢得起，自然也输得起。炽的挑着眉头，语气里是恶意满满的挑衅，“但是……请帮我告诉刚才的那个人类小子，想和我签订契约，没问题，他大可以试试。只是，真的这么做了，就要做好有一天会被我背叛反噬的准备，三足金乌永远不会真正居于人下。”

“好的，我会转告给的场先生的。”

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便匆匆结束，虽然期间炽还说了不少关于玲子的奇闻趣事，但她知道的还是太过于有限，最有价值的，便也就只有和乘黄有关的事情了。

从的场他们离开这里还不到一个时辰，夏目便已经抱着斑走出了房间，去往和名取约好的那座林间凉亭。

刚一靠近，夏目便感觉到了气氛很不对劲，的场依旧是那副笑吟吟的样子，看起来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但名取面上的笑意却是很明显的变了弧度，少了份狡猾，多了份凌厉，简直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虽然名取很正常的站起了身，也很正常的询问他：“已经做完了想做的事了吗？”，但夏目总感觉名取在生气，很严重的那种。

多半是的场先生做了些什么——夏目下意识觉得，虽然相信感觉去判断一个人的性格是不理智的行为，但他确实的感觉到，的场先生很可能是那种说话总是戳中他人怒点还笑着仿佛不知情的那种人。

鉴于这是属于这两个明显是旧识的人的私事，因此夏目并没有多嘴去问，而是笑着回答了名取刚才的问题。

“是的，已经办完了。”

夏目在被名取注视的一瞬间收敛了探究的神色，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温和的少年。